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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古代诗词阅读的原理与方法陈建森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文学系主任、博士生导师刘勰文心雕龙知音：“是以将阅文情，先标六观：一观位体，二观置辞，三观通变，四观奇正，五观事义，六观宫商，斯术既形，则优劣见矣。 夫缀文者情动而辞发，观文者披文以入情，沿波讨源，虽幽必显。”“六观”中，位体（奠定中心思想）、通变（通古变今）、事义（作品的题材）三项属于作品的内容；置辞（敷饰辞藻）、奇正（姿态奇正）、宫商（语调声律）三项属于作品的形式。一、从“言语”入手，领悟“言外之意”。诗词鉴赏中的“观”与“看”是有区别的： “看”是用眼睛看东西， 属于一种生理感官活动；“观” 是一种心理感觉活动，是一种“阅读加思考”的
2、过程，即通过阅读加思考把握文学特殊的表情达意的语言形式的过程。诗人创作的过程，大致概括为生活积累选材立意艺术构思语言表达。观赏者“沿波讨源”，大致从“语言表达”入手，追溯到诗人的“艺术构思”、“选材立意”和“生活积累”。既从作品的“形式”入手的。 从“语言表达”入手：1从文字、词汇、句型入手(1) 从文字入手。杜牧江南春绝句。明代杨慎升庵诗话云：千里莺啼，谁人听得？千里绿映红， 谁人见得？若作“十里”， 则莺啼绿红之景，村郭、楼台、僧寺、酒旗皆在其中矣。这正接近西方空间的观念。清人何文焕历代诗话考索反驳说：“千里 莺啼绿映红”云云， 此 杜牧江南春诗也。升庵谓“千”应作“十”。盖“千里”已听不
3、着，看不见矣，何所云“ 莺啼绿映红”耶？余谓即作“十里”，亦未必听得着， 看得见。题云 江南春，江南方圆千里， 千里之中， 莺啼而绿映红焉；水村山郭，无处无酒旗；四百八十寺，楼台在烟雨中也。此诗之意既广，不得专指一处，故总而名曰江南春。诗家善立题者也。这就是肉眼与心眼观察， 物理空间与心理空间的差别。 两种看法，谁更通情达理？通情达理， 者与作者之 找到了共同点，才会 生 美共 。(2) 从 入手：杜牧清明中的“行人”和“断魂”。“断魂”，辞海：“形容哀 ，也形容情深。”辞源：“ 情之所感，如魂将离体。”是哀 、迷恋、 是陶醉？要放到具体 境中加以理解。杜牧泊秦淮中的“商女”。（ 振振中国古典
4、 的理解与 解，文学 1998 年 2 期、 天 唐 答客 第 213 ，学苑出版社， 1990 年版）“商女”，李 路 全唐 句 注云：“ 商女， 唱歌女。”“此乃 州歌女在秦淮商人舟中。”唐 辞典：“商女，是侍候他人的歌女。”歌女之 ，源出 寅恪元白 稿：此商女当即 州歌女而在秦淮商人舟中者。 此来自江北 州之歌女， 不解 亡之恨，在其江南故都之地，尚唱靡靡之音，牧之 其歌声，因 以咏之耳。此 必作如是解， 方有意 可 ，后人昧于金陵与 州隔一江及商女 州歌女之 ，模糊 ，随声附和。推 唱， 可笑也。白居易 商 ：“本是 州小家女，嫁得西江大商客。”白居易 籍古 府：“ 君商女 ，可感悍
5、仁。”刘禹 夜 商人船中筝：“ 州布粟商人女” 当然可能也是 寅恪“商女”即“ 州歌女”所本。五代人 光 竹枝：“ 前春水白萍花， 岸上无人小艇斜。 商女 江欲暮，散抛残食 神 。 ” 里的商女如果是歌女， 不在酒楼 唱， 却来此江村“散抛残食 神 ”？古代交通困 ， 商船来往江上在情理中， 此女当是“商船上的女子”， 散无聊“抛残食 神 ”。白居易琵琶行中的琵琶女，原是 安歌妓，“老大嫁作商人 ”。从唐代有关文献来看， 唐 中的“商女”， 是“商人 ”，不在酒家 唱， “隔江”才有着落。(3) 从句型入手：例 1 ：王之 登 雀楼中的 序：“黄河入海流”“黄河流入海”的比 。例 2 ：王 山
6、居秋暝倒装句型：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 照，清泉石上流。竹喧 浣女， 下 舟。随意春芳歇，王 自可留。2联系上下文，从“语境”入手，用诗词的眼光去读“诗家语”：诗词用语与散文不一样，诗词有韵律的限制，语言要求精炼、含蓄，可以省去的话就不必说，留下“空白”，叙述可以有跳动，形成了诗词特有的结构。如果用散文的眼光去读诗词， 可能会忽略作者的用心， 不能对诗词作出正确的理解， 那自然体会不到它的好处。（钟惺、谭元春）唐诗归卷十三：岑参还高冠潭口留别舍弟：“昨日山有信，只今耕种时。遥传杜陵叟，怪我还山迟。独向潭上酌，无上林下棋。东溪忆汝处，闲卧对鸬鷁。”钟惺评：“此诗千年来惟作者与谭子知之，
7、因思真诗传世， 良是危事。反复注疏，见学究身而为说法，非为开示后人，亦以深憫作者。”谭元春批： “不曰家信而曰山有信 ，便是下六句杜陵叟寄来信矣， 针线如此。末四句就将杜陵叟寄来信写在自己别诗中，人不知，以为岑公自道也。忆汝 汝 字，指杜陵叟谓岑公也。粗心人看不出，以为汝 指弟耳。八句似只将杜陵叟来信与弟看，起身便去，自己归家，与别弟等语言，俱未说出，俱说出矣。如此而后谓之诗，如此看诗，而后谓之真诗人。又例如：辛弃疾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 下片：七八个星天外， 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这词是写在月夜的乡村里走路所见。 后两句如果用散文的眼光去读， 从叙写的次序先后去看，先写茅店
8、，次社林，次路转，次溪桥。但把“忽见”放到最后，正说明“路转溪桥”以后才“忽见”“茅店”， 提前写“旧时”的“茅店”， 是通过突出 “茅店”，透露出作者对它的怀旧之情。“诗家语”的特点： 一是精炼含蓄有味。岑参的诗，不说家里怪我还山迟，却说“遥传”杜陵叟怪我还山迟，其中就包含有许多话没有说出来（填补）。二是跳跃性（形象、情感），如辛词；三是要突出形象，如岑诗。二、从“意象”入手，通过分析诗词意象的连接艺术，领悟“象外之象”。诗词欣赏是各种复杂的心理活动的交织， 有时是从生理心理， 有时是从感性理性，有时是从情感思想， 有时是从社会历史。 从写作思路、修辞、情感逻辑、风格等方面展开欣赏。例如赵执
9、信谈龙录载： 塘洪昉思（升），久于新城（王士 新城人）之 矣，与余友。一日，并在司寇（王士 官至大司寇）宅 。昉思嫉 俗之无章也，曰： 如 然，首尾爪角 鬣（音列）一不具，非 也。 ”司寇哂之曰： “ 如神 ， 其首不 其尾，或云中露一爪一 而已，安得全体？是雕塑 画者耳！”余曰：“神 者屈申 化，固无定体，恍惚望 者，第指其一 一爪，而 之首尾完好，故宛然在也。若拘于所 ，以 具在是，雕 者反有辞矣。” 昉思乃服。三个人欣 有三种看法： 洪升要求完整； 王士 主 精粹； 信 完整和精粹 一。 精粹从完整中来， 离开全体就 不上精粹。 画出来的 然只有一 一爪，然各在必然的位置， 我 可以通
10、一 一爪想 到完整的 。 心中有了完整的 才可以画出一 一爪， 也才可以通 一 一爪来反映 的全体， 离开完整的 去画一 一爪是不成的。崔 都城南庄：“去年今日此 中，人面桃花相映 。人面不知何 去？桃花依旧笑 。”孟棨本事 情感 ：崔 士下第， 清明日，独游都城南， 得居人庄，一 之 ，而花木 萃，寂若无人。扣 久之，有女子自 隙 之， 曰“ 耶？”以姓字 ，曰：“ 春独行，酒渴求 。”女子以杯水至，开 ， 床命坐，独倚小桃斜柯 立，而意属殊厚，妖姿媚 ， 有余妍。崔以言挑之，不 ，目注者久之。崔辞去，送至 ，如不 情而入，崔亦睠盼而 。嗣后 不复至。及来 清明日，忽思之，情不可抑，径往 之
11、， 如故，而已 扃之，因 于左扉曰崔 春遇 ，那位不期而遇的少女只写出其“人面”， 正如游 首而不 尾。但“人面桃花相映 ”已暗示其美 人，从 一“人面”想 少女的神采 韵。三、从“意境”入手，领悟诗词的价值取向，“得意在忘象”。研 是 中 有价 判断性 的探求意 的分析 程和批 活 。例 1：唐朝有一位 人，写了两首雪 ：其一 : 六出 降九霄， 街前街后尽 瑶。 有朝一日天晴了， 使 帚的使 帚，使 的使 。其二 :江上一 ，井上一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 。同是写雪，而柳宗元的江雪：“千山 ，万径人踪 。孤舟蓑笠翁，独 寒江雪。”意 、境界就有高下之分。作者在 中表 的情感和价 取向，
12、成就 的意 美。例 2：虞世南蝉：垂 緌 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 ，非是藉秋 。例 3 ： 王在 咏蝉：西 蝉声唱，南冠客思侵。那堪玄 影，来 白 吟。露重非 ， 多响易沉。无人信高 ， 表予心？孟子万章下：“ 其 ， 其 ，不知其人，可乎？是以 其世也”章学 文史通 文德 ：“不知古人之世， 不可妄 古人之辞也。 知其世矣，不知古人之身 ，亦不可遽 其文也。” 子昂感遇其二： 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 幽独空林色。朱蕤冒紫茎。 白日晚。 秋 生。 尽 落。芳意竟何成。 析 感遇，是 子昂所写的以感慨身世及 政 主旨的 ，共三十八首，本篇 其中的第二首。 中以 若自比， 寄托了个人的身世之感
13、。 子昂 有政治才干，但屡受排 抑， 国无 ，四十一 射洪 令段 所害。 正像秀美幽独的 若，在 刀霜 的摧残下枯萎凋 了。此 全用比 手法，它以效古 革新， 承了阮籍咏 的 手法，托物感 ，寄意深 。和初唐 上那些“采 繁”、 吟 弄月之作相比，它 得格外充 而清新，正像芬芳的 若，散 出 人的清香。王 辛夷 ：木末芙蓉花，山中 萼。 寂无人， 开且落。吴融 ：不斗 不沾 ，自 晴野雪濛濛，百花常恨 吹落，唯有 花独 。古代 人“言以明象”， “立象以尽意”， 其 歌“意以象尽， 象以言著”，“言在此而意在彼”。我们可以运用 “寻言以观象 ”，进而 “寻象以观意 ”的原理和方法， 从言语、意象、意境三个层面层层深入地阅读、理解和领悟一首未读过的古代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