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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洗澡”等并列式复合词的动宾化倾向分析一、什么是动宾化通行的汉语语法著作大都认为汉语合成词中的复合词的基本构词类型有并列、偏正、主谓、动宾和补充等五种可是由于对动宾结构的某种偏爱, 人们在交际过程中会把原本不是动宾结构的并列式结构当作动宾式结构来看待。久而久之 , 这种“错误”认识就会被人们所接受, 这种倾向就是,“动宾化倾向”。 例如“洗澡”这个词 , 许慎在说文解字中这样解释“洗”和“澡” : “洗 , 洒足也”、“澡 , 洒手也”。由此可见 , “洗澡”原本是两个意义相近的语素并列组合而成的复合词 , 而在日常使用中人们把它看成是动宾结构方式 , 与“洗手”“洗菜”“洗衣服”这些真正的动
2、宾式复合词一样看待 , 进而还把它扩展使用 , 有了“洗了个澡”“洗个热水澡”等说法。后来 , 语言学家们也把这些词当作了动宾式复合词看待。比如 , 在孟琮等编的动词用法词典中“洗澡”一词就被收为不带宾语的动宾式复合词了。赵淑华、张宝林等 (1996) 认为这些复合词“本来不是动宾式 , 而是联合式 , 后来却被人们用作动宾式 , 带有一种强制转换的意味 , 而且多是得到人们普遍承认的离合词。”蒋绍愚 (1989) 在论述词的“相因生义”时认为这种“动宾化倾向”是一种语法上的类推 , 不过这种“错误”的类推得到了社会的承认。王艾录、司富珍等 (2001) 认为非动宾式复合词的“动宾化潮流”是“
3、人在交际中似乎有着一种偏爱动宾的心理倾向 , 表现为故意把非动宾结构当作动宾结构看待”。二、被动宾化的并列式复合词为了更好地考察并列式复合词动宾化的内外因素, 我们选取了赵淑华、张宝林和王艾录、司富珍等人列举的被当作动宾化使用的“洗澡”“跳舞”“游泳”“鞠躬”“睡觉”“考试”“退休”“吵架”“化妆”“登记”等10 个词进行了分析。这些词都是并列式复合词, 但在实际使用过程中被当作动宾式复合词使用, 并且都被扩展使用了。下面我们以表格的形式予以分析:动词语素 1 语素 2 语素关系扩展使用洗澡洗 ( 洗脚 )澡 ( 洗手 )近义并列洗个澡、洗个热水澡跳舞 跳 ( 跳动 ) 舞 ( 做舞蹈动作 )
4、 近义并列 跳一个舞、跳什么舞游泳 游 ( 水里行动 ) 泳 ( 潜行水中 ) 近义并列 游个泳、游了一次泳鞠躬 鞠 ( 弯曲 ) 躬 ( 弯下身体 ) 近义并列 鞠个躬、鞠了一个躬睡觉睡 ( 睡眠 )觉 ( 醒)反义并列睡个觉、睡了个好觉考试考( 考核 )试( 考查 )近义并列考完了试退休 退 ( 离去 ) 休 ( 休息、停止 ) 近义并列 退了休吵架 吵 ( 喧哗、吵闹 ) 架 ( 争斗 ) 近义并列 吵了一架化妆 化 ( 变化、改变 ) 妆 ( 修饰、打扮 ) 近义并列 化了妆登记登 ( 上册、登载 )记 ( 记载、记录 )近义并列登了记了( 注: 本表中动词一列为被当作动宾式复合词使用
5、的并列式复合词 , 其中的两个近义语素分别用语素1 和语素 2 表示 , 并列出其义。 )由上表比较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在被当作动宾式复合词使用的并列式复合词中, 两个语素原有的并列关系已被打破 , 语素 1 全都被当作动宾结构中的动词来看待了, 而语素 2都被当作动宾结构中的宾语来看待, 并且在新的结构中所有的语素 2 都如同名词一样被量化使用了。三、并列式复合词“动宾化”的内部原因上文所列举的几个并列式复合词“动宾化”首先和词汇本身有很大关系。我们可以通过考量以上词中的语素1 来看一下原来的并列关系中的语素如何在新的结构中获得动词地位。郭锐(2001) 认为“词频与词的功能有一定的相关性
6、”, 语素1 是被作为动宾式中的动词来看待的, 这和语素 1 在同类词中的位置和它的使用频率有关系。以上列举的词中 , 语素 1 与语素 2 从意义和功能上来说本来都是动词 , 但是在使用过程中 , 由于人们的选择性使用的不同 , 致使这些近义词在同类词中的使用频率不同 , 常用的动词由于经常被提及 , 在新的结构重组中会处在一个相对优势的地位而最终确定其功能与地位。比如说“洗”和“澡”两个字 , 它们原本都有“使用水清洁”这样的义素 , 但是在现代汉语组词表义的过程中经常被使用的却是“洗”而非“澡”。“洗”作为动词与其他语素组成的动宾词组非常之多 , 比如“洗手”“洗脸”“洗菜”“洗脚”“洗
7、衣服”等等。这么高的使用频率使得“洗”与“澡”的地位在无形之中发生了变化 , 这种变化的结果就是“洗”成为“用水清洁”这个意义的首选语素了。同样 , “跳舞”中的“跳”、“游泳”中的“游”、“鞠躬”中的“鞠”、“睡觉”中的“睡”、“考试”中的“考”、“退休”中的“退”、“吵架”中“吵”、“化妆”中的“化”、“登记”中的“登”都是日常使用中同类词的首选。并列式复合词动宾化倾向中动词被看作名词的宾语实际上是动宾化的关键。 我们可以从语素 2 来考察一下 , 语素 2是被作为动宾式中的名词来看待的, 这除了和语素2 在词中的位置有关系外 , 也与整个动词所表示的动作的可量化有关系。作为汉语的主要语法
8、手段之一, 语序至关重要。现代汉语中的动宾结构为VO语序 , 而以上所列举的并列式复合词中的语素 2 单纯从形式上看都处于可以作“O”的宾语位置,备了语法形式这个层面的条件。再者, 我们可以考察文中上表所列举的并列式复合词的动作都是可量化的,因此,具备了被扩展使用的条件。可以说 , 语素 1 被频繁使用和语素2 的语法位置是促成这些并列式复合词“动宾化”的内部原因。四、并列式复合词“动宾化”的认知机制语言作为基于人的基本经验的产物, 在话语中总会含有人的认知成分。并列式复合词的“动宾化”倾向更多是因为人的认知在发生作用。第一是基于相似原则的意象投射。赵艳芳(2000) 认为具“在语义和句法上
9、, 认知语言学强调意象和意象图式。意象和意象图式是语言符号背后的意义代码。任何意义都不是抽象符号间的运算 , 而是有形依托的 , 这种有形体现在以不同认知域为认知环境对事物或关系形成的意象图式或突显不同部分的意象。语言的形式与人对事件或情景的认知方式相对应 , 因此 , 形成了整个语言系统以及对它的利用。这样一来 , 认知语言学就将字面语言和隐喻语言、语言的内容和形式、词与句、语言和言语放在统一的理论框架下 , 为更深入、更系统地研究语言这个复杂的符号体系奠定了基础。”在实际语言运用中 , “洗菜”“洗手”“洗衣服”这些动宾式复合词形成了一个稳定的意象图式 , 人们把“洗澡”这样的并列式复合词
10、与“洗菜”“洗手”“洗衣服”这些动宾式复合词等同看待 , 并且逐渐把“洗澡”也纳入这个意象图式中 , 而类推出“洗澡”是动宾式的结论。第二是认知中的主观化加强。沈家煊 (2001) 认为 “主观化”是指语言为表现主观性而采用相应的结构形式。我们反观上文列举的几个并列式复合词 , 它们的动宾化实际上是一种主观化认知的结果 , 说话人出于表达的需要 , 在使用这些并列式复合词时 , 从一定的视角出发来认识和解释客观情况 , 由于对语素 1 在主观上的过分强化 , 因此就把这个语素作为知觉主体的人的一部分了 , 而语素 2 却被作为主体支配的客体过分强化而更客观了。第三是语法隐喻。“隐喻 (meta
11、phor) ”是一种很普遍的认知现象和语言表达现象。把一个领域的概念“投射”到另外一个领域 , 或者说是从一个认知域 ( 来源域 ) 向另一个认知域 ( 目标域 ) “投射”的认知方式就是“隐喻”。海因(Heine)等人将人类认识世界的认知域排列成一个由具体到抽象的等级 , 认为这是人们进行认知域之间投射的一般规律:人 >物 >事 >空间 >时间 >性质根据认知语言学的“人类中心说” , 人们认识事物总是从自身及自身的行为出发, 引申到外界事物, 再引申到空间、时间、性质等。相对于静止的可量化的事物来说, 动作本身要抽象的多。当相对抽象的动作行为等进入人的视野时 , 人们总是喜欢用具体的事物来隐喻较为抽象的事物。动作作为“事”来说在海因的认知域排列中处于第三阶层 , 而并列式复合词中的动作性语素 2 都是“事” , 人们在认知过程中把这些“事”看成更为具体的可量化的“物”是符合人的认知规律的。由此可知 , 并列式复合词的“动宾化”是人的认知作用的结果。五、结语并列式复合词的动宾化是基于人的认知经验的一种类推。从语法角度看 , 这种类推是一种“错误” , 但是这种错误却被人们认可并推广开来。这种现象说明任何语言现象只要得到社会的承认 , 能在全民语言中站住脚 , 就可以成为语法规则 , 因为这符合荀子所说的“名无固宜 , 约定俗成谓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