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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珊瑚中的婆母沈氏形象探析珊瑚是聊斋志异卷十中的一篇描写婆媳矛盾冲突的著名小说，作品中的婆母沈氏性格丰富复杂，是一个耐人寻味、让人深思的人物形象。她爱子嫌媳、欺软怕硬，凶悍而又怯懦、刁蛮刻薄而又知过能改。她对大儿媳珊瑚的态度由虐待到善待的变化过程，也正是其性格发生显著变化的过程，显得十分真实自然，展现了聊斋志异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的杰出艺术成就，值得人们深入研究和分析。沈氏早年丧夫，独自一人含辛茹苦地将两个儿子抚养成人，并帮助他俩先后娶妻成家，可说是一位坚强慈爱、可亲可敬的好母亲。也许是为了突出自己在家中唯我独尊的家长地位，也许是担心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当她出现在大儿媳珊瑚面前时竟然像是换了一个人
2、，变得凶悍刁蛮、不可理喻起来。她?悍谬不仁，遇之虐 ?， 对珊瑚总是肆意找碴挑刺、厉声责骂。无论珊瑚对她多么孝顺恭敬，她总是不满意， ?终不快，触物类而骂之，意皆在珊瑚。?她还故意以 ?投颡自挝?的激烈举动来逼迫大儿子安大成去鞭打珊瑚，最终迫使安大成休掉了珊瑚，将其赶出了家门。当她得知珊瑚因为伤心失望而刺伤咽喉，暂时寄居在安大成族婶王氏家养伤时，不仅没有丝毫忏悔难过之意，反而怒气冲冲地上门兴师问罪，?怒诣王，恶言诮让 ?，显得十分冷酷无情、刁蛮刻薄。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厌憎的凶悍婆母后来竟然逐渐变得和善可亲起来，与珊瑚的关系最终也变得亲密无间了。那么沈氏的性格特征为什么会有如此显著的可喜变化呢
3、 ?笔者认为，主要有以下几方面的原因：其一，当时的舆论环境对沈氏性格的转变不无影响。沈氏因为自己的无理逐媳之举而在社会上留下了凶悍的坏名声，并直接影响到大儿子的再婚，?生自出妇，母多方为生谋昏，而悍声流播，远近无与为耦。?尤其是安大成族婶王氏对沈氏虐待珊瑚的行为给予了严厉的批评谴责，更是使其内心有了较大触动。王氏虽然是沈氏的亲戚，性格却截然不同。她富有正义感、同情心，并不因为自己与沈氏的亲戚关系而对其过错予以偏袒。她极其不满沈氏虐待珊瑚的行为，深切同情珊瑚的不幸遭遇，热心地将其收留在自己家中养伤。当沈氏上门斥骂自己收留珊瑚时，她寸步不让地对其无理之举予以严厉的批评谴责，?傲不相下，反数其恶。
4、?王氏这种勇于维护正义的侠义言行，让沈氏理屈词穷，只得?惭沮大哭而返。 ?虽然沈氏此时并未真正有所觉醒转变，但其内心有了较大触动则是毋庸置疑的，这为沈氏后来性格的转变埋下了伏笔。其二，小儿媳臧姑对沈氏的忤逆不孝之举，使其由凶悍变得怯懦、由昏聩变得清醒起来。沈氏在为小儿子安二成娶妻后，也曾想继续在媳妇臧姑面前作威作福，施展自己作为婆婆的威风，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臧姑比她更加凶悍，自己根本不是臧姑的对手。?( 臧姑) 骄悍戾沓，尤倍于母。母或怒以色，则臧姑怒以声。?沈氏以前之所以能肆无忌惮地虐待珊瑚，一方面是因为珊瑚为人柔弱孝顺，另一方面是由于自己得到了一味愚孝的大儿子安大成的偏袒支持。而现在不但
5、臧姑难以对付，而且也得不到性格懦弱的小儿子安二成的任何支持帮助， ?二成又懦，不敢为左右袒。 ?孤立无援、无计可施的沈氏在忤逆不孝的臧姑面前不由自主地由凶悍变得怯懦起来， ?于是母威顿减，莫敢撄，反望色笑而承迎之，犹不能得臧姑欢，臧姑役母若婢。 ?在臧姑的淫威逼迫下，沈氏不得不做那些以往由珊瑚完全代劳的繁重的家务活，?涤器洒扫之事皆与焉。 ?又苦又累而又不敢声张的沈氏只能在无人处偷偷地哭泣，最终因为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而大病一场、瘫痪在床，?以郁积病，委顿在床，便溺转侧皆须生；生昼夜不得寐，两目尽赤。呼弟代役，甫入门，臧姑则唤去之。 ?此时的沈氏受尽臧姑的虐待，显得十分悲惨可怜。沈氏在大儿
6、媳珊瑚和小儿媳臧姑面前迥然不同的遭遇处境，让其开始意识到珊瑚对自己的恭敬孝顺是多么难能可贵，内心开始后悔自己以前对珊瑚的刻薄虐待。所以当姐姐于媪来探望她， 谈到被她虐待并休弃的珊瑚时，她?泣下，且告之悔，曰：珊瑚嫁也未者?她此时多么希望珊瑚还没有改嫁他人，以便自己有机会把珊瑚再迎娶到家中作媳妇。其三，姐姐于媪对沈氏推心置腹、 将心比心的真诚劝告，让其进一步明白了自己的错误。于媪在沈氏重病后立即前来看望，这令沈氏十分感动。当沈氏看到于媪家 ?无日不以人来，来则以甘旨饷媪 ?，每天都有人送来美味食物而欣羡于媪有个好媳妇时，于媪趁热打铁地用自己对待媳妇的经验之谈来对沈氏进行劝谕，告诫沈氏作为婆母应有
7、容妇之德。她说： ?小女子百善，何遂无一疵 ?余固能容之。子即有妇如吾妇，恐亦不能享也。 ?她还在沈氏面前极力称赞珊瑚任劳任怨、孝顺体贴、坚贞贤惠的美德， ?妇在，汝不知劳；汝怒，妇不知怨。 ?当怨者不怨，则德焉者可知；当去者不去，则抚焉者可知。 ?在于媪入情人理的真诚劝告下，沈氏对珊瑚的认识有了进一步改善，更加明白了珊瑚以前对自己的孝顺体贴。当然，最终促使沈氏性格大转变、使其对珊瑚的态度发生显著变化的最根本原因，是珊瑚自身的任劳任怨、孝顺体贴、坚贞贤惠等美德。珊瑚是一个严格遵守传统女性道德规范的贤媳，在未被婆母沈氏赶出家门之前，她每天早晨都坚持打扮整齐后去拜见婆母，恭敬地向其问安。虽然沈氏对
8、珊瑚总是找碴虐骂，但她从不计较，仍然一如既往地细心照顾沈氏， ?无怨色 ?、?奉事惟谨 ?。在被沈氏无理地逐出家门后，她坚决拒绝了两个兄长让其回娘家居住并改嫁的要求，毅然自食其力、坚贞自守， ?惟从于媪纺绩以自度 ?，借住在安大成母姨于媪家，以等待沈氏回心转意的那一天。当她得知沈氏因小儿媳臧姑对其忤逆不孝而卧床不起时，立刻用自己夜晚纺绩所得收入买来美味佳肴，托于媪以自己寡媳的名义每天送给沈氏调养身体。当于媪向痊愈后的沈氏说出先前一直给自己送来美味食物的人其实是寄居在自己家中的珊瑚时，沈氏被珊瑚这种不计前嫌、不念旧恶的仁义孝顺之举彻底感动了，她愧悔不已地说： ?我何以见我妇矣 !? 她?泣数行下 ?、?惭痛自挞 ?，终于与珊瑚和好起来。纵观珊瑚中对沈氏形象的塑造，作品并没有刻意对其进行漫画化的简单处理，而是细致入微地描写了沈氏对珊瑚态度的转化过程及其原因，突出了沈氏性格的丰富性、复杂性，这充分体现了作者蒲松龄在人物塑造方面的杰出艺术成就。研究沈氏这个人物形象的性格特征特别是性格转化的过程及其原因，不仅可以促进人们对聊斋志异这部小说名著的深入研究和分析，而且对于我们正确处理家庭内部的婆媳关系来说也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责任编辑魏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