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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吹着口哨回家那一天，在单位，因为一件小事的不如意，我的不满便如传 染病一般弥漫开来，脑海梦境里充斥和膨胀的尽是我对不起我的理由, 仿佛整个世界确实欠我的，心上的懊丧和愤怒到了极点。于是，挤公 共汽车的时候，情绪处于高压状态的我一反常态，不再淑女。一阵无 法无天之后，我踩到了一个人的脚。“嗨，请你小心一点。”有人对我说。我看了他一眼，发现我滑 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身边的那个人因一一可能是他的朋友。两个人的 外貌都很洁净，神情稳重面容疲惫，被踩的那个人正貌似滚悠闲地吹 着口哨，我听出他吹的是铃儿响叮当。“踩的又不是你。我本想道歉，犹豫了片刻，却突然想趁机撒 撤野：“多管闲事！”“不管踩的要是我，这件
2、只要事情你都应该说痛骂。”他在为朋 友坚持。“不对的事情有千千万万，你管得完吗？我刁蛮得不近人情。周 围一片沉默。我从这沉默中感觉到了一种平头百姓们素日里对我这种 “小恶人”的微妙的忍让、畏惧和鄙夷。明白了在此之后自己在众人心目中的位置，我却没有一丝一毫痛快淋漓的舒畅，有的只是愈来愈 深的羞愧和内疚。天知道，我其实根本不想被誉为这个从不样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请原谅，请原凉。我一遍又 一遍默默地所说。有意思的是，那个被踩的人依然未改兴致不减地吹着铃儿响叮 当。而且，我偷偷瞥见他还悄悄拉了拉那个与我理论的人因的衣角。 那个人果然认输了。我长吁了一口气。车刚刚到站，我便仓皇跳下。“小
3、姐，请等一等。”有人喊，我回头，是他们。我静立。羞愧 与后悔开始转化为隐隐的敌意。看样子他们还想没完没了呢。“你们想要怎么样？我冷冷地问。“你是这么年轻，忍不住所以有些音我实在忍不住要对你说，也 许你听听了会有一点儿好处。”那个人的语气十分开导。被踩的人能站在一旁，仍旧吹着口哨，似乎有些腼腆。我忽然不敢再次看他们，微微低下了头。“今天你是不是有些不顺心？”我点点头。“这种小波折谁都会遇到。有的人经历的何止是不顺心，简直就 是用呕心沥血去实在承受的大苦难。”他说，“就像我的弟弟。”吹口哨的人顿时红了脸。“你知道吗?他原本是一家剧团的台柱子，在一次车祸中终究失去 了双腿。现在，他用的是假肢。”想到
4、刚才我曾在那双失去了血液的脚上踩上用了一脚，我的呼吸 一瞬间即便就要停止停止了。“后来，他又去一家歌舞团唱歌，曾是这家歌舞团最好的男高音, 但是，血癌一次重病又让他失去了声音。哥哥的眼圈红了，“现在, 他是个下岗职工，和我一样，一直靠不卖水晶袜生活。今天，我们只 卖了 9双，但是，”他的声音哽咽了，“每天，他都要吹着口哨回 豕。我的心一阵战栗。原来是这样。我压根儿没想到。一时间，我不 知所措。“我可以看看你们的拖鞋吗？我轻声地说。也许，买双鞋子可以 地补偿一下刚才的无理。我无意识平衡地安慰着自己。弟弟微笑着，很快递过来一双袜子。包装上印着价码：3块钱。实 在不贵。“我们追你下车，并不算想让你买
5、袜子。”我正准备掏钱，哥哥 的声音又响起来，“更重要的是，我还想让你知道，我的弟弟为什么 要吹着口哨回家。”我惊奇地看着他。“他曾经告诉我说，口哨是他现在所能支配的和音乐有关的唯一 一种一种技巧了。他的百听不厌只能吹出两种风格，一种是悲哀的， 一种是快乐的。悲哀别人未必容易懂，但是纯真快乐却可以在任何角 落通行。所以，他想让别人从自己的口哨里感知到快乐。”听了他的这番话，我猛然醒悟，很久以来，原来我并没有弄清楚 这样两个问题：在快乐的问题上，如何对他人最吝啬；在痛苦的问题 上，如何对世界最吝啬。是这位卖水晶袜的永远沉默了的兄弟用他的 快乐的口哨点化了我。临别的时候，我留下了鞋底水晶袜，并且感谢哥哥把哥哥的故事 告诉了我。“不止是你，我还告诉过很多年轻人。你知道为什么吗？哥哥笑 道。“因为你想让别人知道，确实外甥还有你弟弟这样的人则存在着, 并且一直在为归家他们吹着沙芥回家。”哥哥笑了。弟弟也笑了。之后，他们却都流下泪来。那双水晶袜，我到现在还留着。它的质地玲珑剔透，手感细腻柔 韧，色调明朗典雅，就连包装都那么温暖意象。我一直没舍得穿。我知道它最适合珍藏和周年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