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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吃”动宾结构的英汉对比分析目前，“吃+N”类动宾结构引起了汉语语法界的广泛关注。尤其是对“吃食堂、吃大碗、吃房租”等非常规动宾搭配，不少研究者从句法、语用、认知等不同角度做出了一定的解释，如储泽祥（1996）、邢福义（1991）、王占华（2000）和任鹰（2000）等。本文试图从另一角度出发，通过对英汉两种语言中的“吃+N”动宾结构进行对比分析，描绘出“吃”和“eat”与名词性宾语在语法搭配上的差异，并找出导致“吃食堂”“吃大碗”类动宾结构生成的较为合理的实证。 一、汉语中的“吃+N”动宾结构 根据孟琮等人编著的动词用法词典，现代汉语动词“吃”共有五个义项：把食物等放到嘴里经过咀嚼咽下去（包
2、括吸、喝）。依靠别人或某种事物来生活。消灭（多用于军事、棋戏）。吸取（多为液体）。受，挨。我们分别记为吃1、吃2、吃3、吃4、吃5。这些义项的动词“吃”都能带名词性宾语。通过语料分析整理，我们将“吃”后边的名词性宾语的语义类型归纳为如下几种： （一）受事宾语 受事宾语与动词之间的语义关系是动作或行为直接及于物，在形式上一般都可用“把”将名词性成分提前，如：喝水把水喝了。根据我们搜集的语料，能带受事宾语的有吃1、吃3、吃4、吃5。 吃1：A.吃饭 吃药 吃茶 吃酒 B.吃醋 吃豆腐 吃花生米 吃黑枣儿 C.吃豹子胆 吃后悔药 吃定心丸 吃3：吃马 吃车 吃4：吃墨 吃水 吃5：吃苦头儿 吃耳光
3、吃1所带的受事宾语分为三类。第一类吃1后边的“N”是现实世界中存在的，可以放到嘴里经过咀嚼咽下去的食物，包括固体的和液体的。第二类吃1后边的“N”也是现实世界中存在的，可以“吃”的食物。与第一类不同的是，这类“吃+N”动宾结构可以发生语义上的引申，如“吃醋”可以喻指产生嫉妒情绪（多用在男女关系上）。第三类吃1后边的“N”则在现实世界中极为少见或不存在。 （二）处所宾语 处所宾语是动词后边可以用“这儿/那儿”指代、用“哪儿”提问的宾语。能带处所宾语的只有“吃1”。徐文红（2001）将与“吃1”搭配的处所词分为两类： 吃1：A.吃食堂 吃馆子 吃大排挡 B.吃麦当劳 吃肯德基 吃必胜客 第一类“食
4、堂”“馆子”“大排挡”等是提供事物的场所的名称，第二类“麦当劳”“肯德基”“必胜客”则为店铺名称，这里是以店铺名称指代肯德基餐厅、麦当劳餐厅、必胜客餐厅中所提供的洋快餐。这两类处所词前面都不能加修饰语： A B C 吃食堂 *吃湖南大学食堂 去湖南大学吃食堂 吃麦当劳 *吃荣湾镇麦当劳 去荣湾镇吃麦当劳 同时，并非所有的提供食物的场所名和店铺名都可以和“吃”搭配： 吃1：A.*吃快餐店 *吃酒店 B.*吃红桃子 *吃杨裕兴 （三）工具宾语和方式宾语 工具宾语指动作依靠的工具或使用的材料。根据我们的考察，能带工具宾语的有吃1、吃5。 吃1：吃大碗 吃火锅 吃5：吃棍子 吃刀子 “吃1”后所带的工
5、具宾语都能用“用”将其提到动词前面来，如：吃大碗用大碗吃，吃火锅用火锅吃。“吃5”后所带的工具宾语则不能提到动词前面来，如：吃棍子*用棍子吃，吃刀子*用刀子吃。马庆株（2005）将动词分为自主动词和非自主动词两大类，“吃1”是自主动词，而“吃5”是非自主动词，其后的工具宾语不能提前。 方式宾语表示动作的方式，可以用“按方式”将宾语提到动词前面来，如：唱小生按小生方式唱。能带方式宾语的只有吃1、吃2。 吃1：吃小灶 吃独食 吃大锅饭 吃2：吃房租 吃生意饭 吃开口饭（旧时指以表演戏曲谋生） （四）对象宾语和使动宾语 对象宾语在语义上是指某种行为（一般不是动作）向某对象发出。能带对象宾语的只有吃1
6、、吃2。 吃1：吃小李 吃大户 吃2：吃父母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使动宾语可以移到动词前头作主语，也可以用“使/叫/让”把它提到动词前头作宾语。能带使动宾语的有吃1，如：一锅饭吃五个人。 以上我们对汉语的“吃+N”动宾结构中的“吃”的语义及“吃”后边的宾语语义类型做了归类分析。为了更直观，用表格呈现如下： 表1：汉语中的“吃+N”动宾结构 分类 义项 语义 类型 吃1 吃2 吃3 吃4 吃5 把食物等放到嘴里经过咀嚼咽下去（包括吸、喝） 依靠别人或某种事物来生活 消灭（多用于军事、棋戏） 吸取（多为液体） 受，挨 受事宾语 + + + + 处所宾语 + 工具宾语 + + 方式宾语 + + 对象
7、宾语 + + 使动宾语 + （说明：+表示某义项的“吃”与某一语义类型的宾语搭配成立，表示不成立） 二、英语中的“eat+N”动宾结构 英语中表示“吃”的动词主要有三个：“eat”“have”和“take”。“have”和“take”是意义比较模糊的动词，其用法比较灵活。本文所考察的仅限于“eat+N”动宾结构。“eat”既能作及物动词，也能作不及物动词。不及物动词不能带宾语，因此，本文只考察及物动词“eat”，下文中提到的“eat”也都是指及物动词“eat”。 “eat”在简明英汉词典中共有七个义项：用嘴将物体摄入体内以消化或吸收。由于习惯或偏好而经常吃。通过或像是通过消化来消耗、破坏。侵蚀
8、，吞噬。啮或像是侵蚀而成。吸收，收回，承担费用与损耗。（非正式用语）烦恼或干扰。 在现代英汉综合大辞典中，“eat”共有三个义项：吃，喝(汤)。消耗，消磨，烦扰，啮，吞没。蛀，腐蚀，侵蚀。 我们对这些义项加以归纳整理，可以概括为以下五个义项：（经常）用嘴将食物摄入体内以消化或吸收。消耗，消磨。侵蚀，吞噬。吸收，收回。烦恼，干扰。这五个义项中的“eat”都能直接带名词性宾语。类似地，我们分别记为eat1、eat2、eat3、eat4、eat5。根据我们所搜集到的语料，“eat”后边的名词性宾语的语义类型主要有以下几种。 （一）受事宾语 eat1： （1）I can eat red pepper,
9、 though Im not very fond of it.（辣椒我吃得来，但不特别喜欢。） （2）Many children would rather eat ice cream from cones than from dishes.（许多小孩喜欢吃蛋卷冰淇淋胜过盘装冰淇淋。） （3）Small diurnal rodents eat berries, nuts, leaves, fruit, seeds, and insects.（昼出的小啮齿动物采食浆果、坚果、树叶、果实、种子以及昆虫。） eat2： （4）Covering news in the field eats money.
10、（隐藏这一行业的消息会亏钱。） eat3： （5）This acid eats metal.（这种酸能腐蚀金属。） eat4： （6）You can eat your loss and switch the remaining money to other investment portfolios.（你可以把损失吸收掉，然后用剩下的钱转而做其他投资。） （7）Dont brag so much. I guarantee you will eat your words sooner or later.（别说大话，我保证你迟早要收回前言，承认错误。） 我们把“eat1+受事宾语”分为两类，考虑的
11、是“eat1”的含义有细微的区别。第一类中的“eat1”的意义是“用嘴将物体摄入体内以消化或吸收”。第二类中的“eat1”的意义是“由于习惯或偏好而经常吃。” （二）结果宾语 结果宾语在语义上表示动作行为产生的结果，动词和宾语之间可以加一个“成”字，例如：编草帽编成草帽。据考察，能带结构宾语的有eat3。 eat3： （8）Moths ate holes in our sweaters.（蛾把我们的毛衣上咬出小洞.） （三）对象宾语 eat1： （9）to eat sb. out of house and home .（把某人吃穷） （四）使动宾语 eat5： （10）Whats eating
12、 him?（什么事让他烦恼？） 以上我们对英语的“eat+N”动宾结构中的“eat”的语义及“eat”后面的宾语语义类型做了归类分析，用表格2呈现如下： 表2：英语中的“eat+N”动宾结构 分类 义项 语义 类型 eat1 eat 2 eat 3 eat 4 eat 5 用嘴将食物摄入体内以消化或吸收 消耗，消磨 侵蚀，吞噬 吸收，收回 烦恼，干扰 受事宾语 + + + + 结果宾语 对象宾语 + + 使动宾语 + （说明：+表示某义项的“eat”与某一语义类型的宾语搭配成立，表示不成立） 三、讨论 比较表1和表2可以发现，汉语动词“吃”后边所带的宾语语义类型十分丰富，除了受事以外，还有处所
13、、工具、方式、对象和使动。而英语动词“eat”所带的宾语语义类型相对来说稍微简单一些，只有受事、结果、对象和使动。 相对“吃”而言，结果宾语是“eat”独有的宾语语义类型。但是在汉语中却是存在结果宾语的，如“挖坑、盖房子”中的宾语，一般语法著作都认为是结果宾语。谭景春（1997）认为，尽管结果宾语都是表示动词行为完成后产生或出现的结果，但它们表示的语义并不完全相同，根据语义可以分为三类。带结果宾语的动词根据它们所带的不同的结果宾语小类也可以分成三类：含有制作义的动词；含有破损义的动词；和竞赛、考核有关的动词。可见，在动宾结构中，动词对宾语，宾语对动词都有一定的语义要求。动词“吃”在汉语中虽是个
14、多义词，却并没有符合带结果宾语的语义。“eat”则有“侵蚀，吞噬”的义项，即破损义，因而能带结果宾语。在英语中，含有破损义的动词带结果宾语的现象也并不鲜见，如“to eroded a deep valley/to gnaw a hole”等等。 相对“eat”而言，处所宾语、工具宾语、方式宾语是“吃”所独有的宾语语义类型。邢福义（1991）将这三类宾语称为“非常规宾语”，即“代体宾语”，并分析了这类动宾结构生成的四个条件：第一，有语义三角联系；第二，能提供新信息；第三，必须避免歧义；第四，有特定的言语背景。王占华（2000）从认知的角度讨论了“吃食堂”一类动宾结构中宾语的性质，认为“食堂”并非
15、处所宾语，而是受事宾语的转喻形式。任鹰（2000）同样从认知语言学中“语法转喻”的角度出发，认为“吃食堂”是一种转喻说法，“吃食堂”之类的说法所以能够成立，主要是认知因素在起作用。通过英汉两种语言中“吃+N”动宾结构对比分析，本文认为语言的经济性和汉语的意合性是促成处所宾语、工具宾语、方式宾语生成的重要原因。 在言语交际中，人们总是倾向于用经济简洁的话语来有效地传达信息，语言学上把这称之为语言的经济性，或称为语言的经济原则。目前，学界对“吃食堂”“吃大碗”的理解还存在两种完全不同的观点：一种认为“食堂”是“吃”的动作发生的场所，“大碗”是“吃”的动作凭借的工具，如孟琮（1995）、马庆株（20
16、05）等；另一种观点认为“食堂”“大碗”分别是“食堂的饭菜”“大碗的饭”的转喻形式，如王占华（2000）、任鹰（2000）等。以“吃食堂”为例，在实际语言应用中以下三种说法是同时存在的： （11）最早的一次吃食堂是在“大跃进”的那年。（生活报2005年7月13日） （12）尽量去食堂吃饭，这将是你省钱的一个好方式。 （13）温总理和首钢工人同吃食堂饭。（深圳特区报2006年4月2日） 可见，“吃食堂”可以理解为“在食堂吃饭”和“吃食堂的饭菜，不一定在食堂吃”。第一种理解，“食堂”是处所宾语。第二种理解，“食堂”是受事宾语。出于语言经济原则的驱动，人们创造了“吃食堂”“吃大碗”这种简洁的表达，尽
17、管这种表达有可能造成语言理解上的误区，但它仍是语言经济性的一种理想手段。 然而，经济性是人类语言的一种普遍的表达趋势，为什么在英语中就不存在如此简洁的表达呢？这要从英语和汉语的特点说起。英语是一种体态型语言，在句法上注重使用形合手段组织语言。因此，“吃食堂”“吃大碗”这类动宾结构在英语中都要采用“动词+宾语+介词”来表达。如： （14）At college we eat in the dining hall. （15）The Chinese eat with chopsticks。 汉语是一种语义型语言，往往使用意合手段来表达思想、组织语言。因此，在日常生活中更多地出现了“吃食堂”“吃大碗”类非常规动宾搭配。而英语着力形合的表现使它几乎无法创造类似简洁经济的表达。 四、结语 本文对汉语动词“吃”和英语动词“eat”的宾语语义类型进行了归类对比分析，着力探讨了二者宾语语义类型的差异以及造成这种差异的原因，对“吃食堂”“吃大碗”类的非常规动宾搭配的生成和理解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由于时间和作者能力有限，有待今后进行更大范围的语料研究，以丰富英汉语的“吃+N”动宾结构的对比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