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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被XX”的隐喻功能分析 近两年来,网络与媒体频频出现“被”的句式,初看新鲜,再看令人生畏、担忧,进而引人深思。“被就业”:某高校虚报就业率,失业的大学毕业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被签订了就业协议;“被自杀”:举报人在死因存有多种疑问的情况下,“被结论”为自杀;“被失踪”:犯罪嫌疑人被警方刑拘而不被告知其家属和所在单位,并被认定为失踪;“被代表”:网络经常出现的“接近九成或超过九成网民”,实是随意编造出来的,却代表了不知情的你和我;“被自愿”或“被捐款”:扣除个人部分工资作为捐款;“被小康”:贫困线上的群众一夜之间通过民意调查,统一了人均年收入,进入小康;“被裸”:2010年1月10日,德国“
2、海盗党”约15名成员在柏林机场半裸,抗议机场引进更为严格的身体扫描设备。另外,职工“被全勤”、妻子“被全职”、某男星“被结婚”、某女星“被怀孕”、某乒坛冠军与女友“被分手”、车站买票“被服务”、乘车“被高铁”、奥巴马在时代广场的巨型广告牌上“被代言”,就连MPV在4S店经理的巧舌下,也“被越野”了。至于“伍兹出轨”“被网络”“被蓝调”,你我染上些蓝色、削尖了耳朵,就“被阿凡达”了,则更多地带上了娱乐和调侃的味道。可以断言,有许多人早已或将要“被有钱”“被幸福”“被和谐”。“被”如此生猛,连囹圄中的大贪官文强都称自己“被受贿”了,真是无所不能“被”! 主动与被动本是印欧语言的两种基本句式,以动词
3、的形态变化为基础,俗称“语态”,表示动词与主语、宾语之间的关系。如主动句“He beat me.”和被动句“He was beaten by me.”中,主语“he”分别是动作的施事与受事,而宾语“me”分别是动作的受事与施事,受事与施事可以相互转化是以动词的及物性为前提的。传统的汉语是弱被动态的语言,主要表现为:人们多习惯用主动态句式,被动态句式的使用常受到限制,主要用来表达“不如意”“不希望”的意义;口语中,被动态的句子尽量省略“被”。如“哟,钱忘带了”。“五•四”运动后,随着中国人学习英语的普及,年青人越来越多地使用欧化句式,“被”字句就是其中之一,其语义不仅向中性意义过渡,
4、甚至用来表达“如意”的意思,既然表达的是“好意”,就不避讳对施事者的交待,自然要使用“被”字这个被动语态的形式标志,以引出施事者。如: (1)这个道理早已被(生活)所证明。(人民日报2000年2月) (2)谁不喜欢被(上司)厚待?(中国作家2004年第1期) 当下流行的“被”字句(我们暂称为“新式被字句”)并非汉语句式欧化的结果,恰恰是在诸多负面因素的合力下向传统语义的回归。“被”字由原始义“寝衣”逐渐引申出的一个实词义“遭受”,表达的就是“不如意”“不希望”的意思。 (3)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史记•屈原列传) (4)然涉险被创,危然后安。(诸葛亮后出师表) 汉语虚词是
5、由实词演化而来的,其虚词义与其原始的实词义有着必然的血缘关系,所以介词“被”也部分保留了“遭受”的实词义。由此,我们便不难理解,传统的“被”字句,为什么在语用中常用来表达“不如意”“不企望”的意思了。“被”字不论作为实词,还是虚词,其+被迫、+不情愿的义素根深蒂固,在合适的条件下,便会越发凸显。因事物在强大的人类面前常常处于被动地位,是“弱势群体”,所以,传统的“被”字句的主语通常为事物,如果主语是“人”,也通常为弱者。新式的“被”字句的主语恰恰都是拥有个人财产、尊严、及主体意识的生命体“人”,而这些“人”也都是社会中的弱势群体,他们个体意愿被践踏、私有财产被侵犯,安全、尊严受到威胁 当然,新
6、式“被”字句对传统的“被”字句也进行了某些颠覆,即隐喻功能的凸现。 首先,传统“被”字句中的动词,通常为及物动词,能带宾语,所以可进行主、被动句式的转换。如: (5)衣服被铁丝刮破了。铁丝刮破了衣服。 (6)老鼠被小狗咬断了脖子。小狗咬断了老鼠的脖子。 其中,“铁丝”“小狗”为介词的宾语,同时,也是动作的施事者,“脖子”为动词的宾语。新式“被”字句中的动词通常为不及物动词,不能带动词的宾语,而动作的发出者施事,即介词的宾语是可以出现的,但也往往被省略了,这就隐喻着这些动作的发出者施事,代表的是强者,从弱者的角度不便说出,所以介词宾语的位置是空位。由于动词的不及物性,以及施事的隐晦性,新式“被”
7、字句不能进行主、被态句式的转换。如: (7)白岩松被( )自杀了。*( )自杀了白岩松。 (8)网络报记者关键被( )失踪了。*( )失踪了网络报记者关键。 其次,传统“被”字句中的动词多为述补结构,如“刮破”,而新式“被”字句中的动词结构形式多样,有述宾式,如失踪、结婚、怀孕、代言、越野。有主谓式,如:自杀、自愿、全勤;有联合式,如:代表。新式“被”字句中的动词还常被替换为名词,如:小康、高铁、网络、蓝调、阿凡达;甚至作区别词,如:全职。这说明了新式“被”字句的一种发展趋势传统被动句中“被”字后面的及物动词,不仅可以被多种结构的不及物动词所替换,而且可以被多种词类所替换,而不同结构的动词和不
8、同语法分类的词汇,正是纷繁复杂的大千世界在语言上的表现:新式“被”字句隐喻了当下违反秩序与常规的现象层出不穷,因而给人们事先预设了一种不安与担忧的阅读心理。 最后,传统“被”字句的动词与主语存在逻辑上的被动关系,即主语是动作的目的或承担者,属常规句式,句子信息传递的焦点在动词上。新式“被”字句中的动词与主语不存在逻辑上的被动关系,是非常规句式,因而传递的信息转移到了该动作是如何“被”强加到主语身上的,即突出了施事者(强者)的利益阴谋与有意为之。一个“被”字,隐喻了弱者的被动、委屈、自嘲、抗议与无奈。 凡流行的事物,必符合某一部分人的心理或反映了社会的某种普遍现象。“被”不仅已经成为上述各种隐喻的形式标志,而且也让我们认识到:隐喻,是揭示假象、警醒世人的一大语言法宝。 (丰竞 南京 江苏省教育学院中文系 2100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