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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周易卦及卦爻辞的诠释方法收稿日期：2009-10-10 周易是中国文化和哲学的源头，要了解中国文化和哲学的特征，必须研究周易。周易从前是“五经”之首，“人更三圣，世历三古”，是最神圣的一本经书，历代经学家、学者都为之注释、解读。积累下来的著作可谓汗牛充栋。最早的有象传、彖传、文言、系辞、说卦、序卦等，称为“十翼”，因被认为是孔子作的，也成了周易“经”的一部分。真正算作注译的，最早就是子夏易传了，但真伪不辨。可见的最早注译是汉易和王弼易注。一代一代，前后相继，从来没有中断。 近年周易的注译著作形成热潮，名目繁多。除算卦和应用、演绎之类以外，都力求还原周易原貌，讲出其真思想、真精神。但方法上大致可
2、分为两类：一类如黄寿祺、张善文周易译注，金景芳周易讲座，陈鼓应、赵建伟周易译注等，其最早的范型是王弼周易注。程颐周易程氏注、朱熹周易本义都属于这一范型。一类如高亨周易古经今注，周振甫周易译注，廖名春周易十五讲赵又春我读周易等。前一类型是大多数。另有尚秉和那样的象数易学，已绝无仅有。要进一步推进周易的研究，需要对王弼、高亨这两种范型作一剖析，检讨、评论其得失，并提出新的研究和注译方法。本文之作，即是想完成这样的任务。 一 王弼周易注的基本方法见于其周易略例，以“言以明象，象以出意，得意而忘象”的理性主义，横扫汉易的天人感应和象数之学，为周易研究开辟了一新局面。具体到卦爻辞的注释，王弼提出了两条具
3、体方法：一是“以爻为人，以位为时”；一是“夫位以德兴，德以位叙”。以爻之阴阳刚柔，分别代表君臣、君子小人、男女等；爻位初、二、三等则代表所处时位、处境。一卦的六个爻位和阴阳刚柔结合，交织以乘、承、敌、应等关系网络，模拟了社会、人事、政治的种种可能状况，所谓“象其物宜”，由此而产生吉凶祸福。但在吉凶祸福的转化中，人及其德行、行为成为决定因素，从而扫除了汉易中天降吉凶祸福的灾异谴告迷信。如，乾卦九四：“或跃在渊，无咎。”王弼注说：“去下体之极，居上体之下(位)，乾道革之时也。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履重刚之险，而无定位所处，斯诚进退无常之时也。近乎尊位，欲进其道，迫乎在下，非跃所及；欲静，其
4、居非所安；持疑犹豫，未敢决志。用心存公，进不在私，疑以为虑，不谬于果，故无咎也。”就是说，这爻辞所昭示的，是人臣处于此种时位状况下应有的出处进退之义，“用心存公，进不在私”，如此才能“无咎”。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王弼注说：“龙德在天，则大人之路亨也。夫位以德兴，德以位叙。以至德而处盛位，万物之睹，不亦宜乎!”这里，“以至德而处盛位”，享有万民爱戴，才造成大吉之结果。离卦九四：“突如其来如，焚如，死如，弃如。”王弼解释说：“处于明道始变之际(由下体变上体)，昏而始晓，没而始出(九四为阳爻，代表明)，故曰突如其来如。其明始进，其炎始盛，故曰焚如。逼近至尊(指六五、君位)，履非其位(指六五
5、以阴居君位)，欲进其盛，以炎其上，命必不终，故曰死如。违离之义，无应无承，众所不容，故曰弃如也。”所指即人臣居九四这种特定时位下没有遵循出处进退之理而导致恶果。啮嗑卦六三，王弼解释说：“处下体之极，而履非其位(三为阳位)，以斯(此种处境)食物，其物必坚。岂惟坚乎?将遇其毒。啮，以喻刑人；腊，以喻不服；毒，以喻怨生。然承于四(九四为阳)而不乘刚(六二为阴)，虽失其正(位不当)，刑不侵顺，故虽遇毒，小吝、无咎。”啮嗑卦九四，王弼解释说：“虽体阳爻，为阴之主，履不获中(二五为中)而居非其位(阳位为一、三、五)以斯啮物，物亦不服，故日啮干肺也。金，刚也；矢，直也。可以利于艰贞之吉，未足以尽通理之道也(
6、不是任何处境都能吉利)。”故吉凶都是由人自己的德行和行为自取的。“德”，指敬慎、勤政、爱下、爱民、安于职守、尽忠王事、教化、以身作则、公而忘私，等等，也即儒家一贯宣讲的道德或阳刚阴顺，阳刚为主导、阴柔为顺从的阴阳等级观念。“理”则指种种情况下应采取的行为准则，从而使周易履行起儒家担负的道德教化的责任。 汉人以周易为讲天道的著作。所谓“天道”，即指阴阳五行、天文星历律历及天出灾异谴告。这是汉代经学思潮，易是其一部分。汉武帝时重新修订历法，参加修历的有著名的天文学家和易学家，司马迁也参与其事。历法关系农业生产国家的经济命脉和皇朝统治基础的巩固，影响至大。历法中自然科学、天文学和易学紧密结合。司马迁
7、的律历志就反映了这一特点。西汉末年刘歆作钟律书，也反映了易和律历的内在结合。汉代易学主流，无论是孟喜卦气说、京房易学、郑玄爻辰说等，都是以“律历说易”；具体方法是以爻为气，阴爻是阴气，阳爻是阳气。六爻是阴阳二气在天文中的不同运动及由此造成的天人互动。如孟喜卦气说，以二气的消长盈虚为根据，将易卦重新排列，视为天文历律在周易中的表现。京房更重新编了一个卦序，指出：“盛衰之道在乎机要。阴阳死于位，生于时；生于时，死于位。进退不可诘至，盛极则衰来，衰极则盛来。”“阴阳运行，一寒一暑；五行互用，一吉一凶，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故易所以断天下之理，定之以人伦而明王道。”吉凶祸福是由阴阳五行及灾异谴告
8、决定的。 虞翻易学摆脱了这一模式，以象与数的相互关系解释卦爻辞的形成。但吉凶祸福在于“数”，亦不在于人。只有费直古文易学，以“传”注经，可能用系辞之“子日”，如乾卦九六“高而无位，贵而无民”鼎卦“鼎折足，覆公悚”“力不任也”等等以注易，为王弼的“以爻为人，以位为时”做了先导。 但王弼易注主要是继承和发展彖传和小 象。王弼以前传注分开。王弼不仅引传注经，且将经、传合置一处。今天通行本的编排卦名、卦辞，彖传对卦辞的解释，大象、小象对爻辞的解释，应该是王弼首创的。但可注意的是，王弼只对大象作文句解释，不以之为卦的指导思想。对卦的解释，主要依据彖传和小象，这开创了周易注解的全新局面，但亦为其所限，许多
9、卦弄到只见卦爻辞之各个局部，不见整体；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精义和精神都被丢失了、遮蔽了，甚或被错解了。 王弼虽然扫荡象数，但扫荡的只是虞翻那种“句句字字皆象数”的死板做法，并未舍弃象数。其解释框架阴阳刚柔是“象”，乘、承、敌、应及互体法是数。这种框架是周易编纂者所没有的。以此为框架所演绎出的注释，当然也不可能是周易的原意。 高亨的周易古经今注以训诂直陈卦爻辞的本义，“十翼”皆在摒弃之列，严格地将经传分开。高亨认为，卦辞爻辞原都是由算卦者随手编写记下，数量很多，时代不一，周易编纂者不过从中选择了384条，随意地配置在各卦爻之中而已。因此只要分别、孤立地理解每一卦辞、爻辞的义理就可以了，这实际上是
10、把周易的思想性彻底否定了。周易真正成了一本算卦用的笺辞簿，比朱熹的“本义”说走得更远、更彻底了。 高亨虽然也讲“象”，但认为“象”是“以具体事物表达抽象之道理”，如周易?睽六三：“见舆曳，其牛掣，其人天且劓”，是表达“人若逆物而行，且有大力者牵掣之，则将陷于重刑”这一抽象道理。高亨不了解许多卦都有中心、主旨，卦爻辞并不是孤立地分别在讲一些抽象道理(具体见以下各节)。像乾嘉学派那样，以为训诂明即可字句明、义理明，在周易这里是远远不够甚至相背离的。如大过卦“枯杨生梯”、“枯杨生华”等，仅仅训诂字义文义，不可能了解其意义和精神。 对周易的文字训诂，高亨注取得了很大成绩，要研究周易，今天还得参考高亨著
11、作。但由于孤立训诂，高亨的训诂亦有极多失误。如咸卦之“咸”，在周易历史上，自古以来都解为“交感”、“感应”，高亨死据甲骨文，训为“斩”，引申为“斩伤”，虽可通，但与周易之历史义、约定俗成义相背离。“孚”在许多卦是“忠信”之意，高亨假借转注，多释为“浮”或“俘”。益卦“有孚”、“有孚惠心”解作“俘虏”，就牵强了。转注假借，枝蔓牵引，许多卦、爻辞的本义丧失不见。 周易许多卦是有主旨或中心的，必须把握卦的主旨，才能对卦、爻辞有恰当的了解；而在揭示卦的主旨和精神方面，大象是最值得重视的。研究和注释周易，以大象为启示，可以将一些卦及卦爻辞的精理、意象更好地注解出来，既可扬弃王弼的方法，也可扬弃高亨的方法
12、。 二 象传有大象和小象，传统的看法认为两者是一个“传”，合称象传。但据我的研究，大象与小象的体例和方法以及成书的时代都不一样。小象和彖传实是一个体例，诠释方法和所用概念及思想观念也是一致的。大象是独立的。 大象对每卦的解释以“观象进德”体例，画龙点睛，简明扼要地用一句或两句话把卦的主旨、精神揭示和概括出来，其中一些解说对理解卦的真义有很大帮助。原来不明白的东西，通过它的指点会豁然开朗。原来不连贯的卦爻辞，会看到是一个整体。这时，你会佩服大象的高明，也会佩服原来看似残篇断简的占卜辞句中，竟隐藏着如此深刻的思想。对周易何以会对中国文化产生那样巨大的影响，会有真正具体的认识，所以大象实是非常重要的
13、。 大象对困卦、大过卦、蛊卦的注解，是这方面的范例，作为方法论的示范，特先将三卦剖析说明如下。困卦(坎下兑上)(卦辞)亨。贞大人吉，无咎。有言不信。(爻辞)初六：臀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岁不觌。九二：困于酒食，朱绂方来，利用享祀，征凶，无咎。六三：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九四：来徐徐，困于金车，吝，有终。九五：劓刖，困于赤绂，乃徐有说，利用祭祀。上六：困于葛菡，于耗鼽，曰动悔有悔，征吉。 什么是“有言不信”?王弼说：“处困而言，不见信之时也；非行言之时，而欲用言以免，必穷者也。”程颐说：“当困而言，人所不信，欲以口免困，乃所以致穷也。以说脱困故有尚口之戒。”高亨说：“说文：信
14、，诚也。筮遇此卦，所闻之言不诚，故曰有言不信。不信”是他人之言不诚信。 按大象，这卦是讲大人之“致命遂志”，也即牺牲生命以求理想的实现的。因此他的受困牢狱之灾，是为了实现理想。故“有言不信”是说他大人的这种爱国爱民的思想、言论不被权势者采信，他因此而坐牢，陷入困境。对待困境牢狱之灾，也只有采取大人的态度，为理想而不惜牺牲生命才是吉的。按彖传和王弼的解说，大人的“困”是由于言所不当言、“尚口”，就大失卦的精义了；按高亨的解说，困卦的真精神也完全被阉割了。 “致命遂志”，大象并不简单是从“泽无水，困”推出的。从“泽无水”只能推出“困”的意境。“致命遂志”是作者基于历史经验的总结，对卦辞“大人”、“
15、有言不信”及爻辞所示的种种牢狱之灾，经全盘把握、综合分析而得到的。 历史上，“有信不信”而获牢狱之灾，甚至为此献出生命的人很多，殷末，纣王无道，文王被囚，箕子被囚，王子比干更因言而牺牲了生命。这是一个政治黑暗的年代，也是一个具有革命和崇尚理想的年代。周易编纂者生活于这个年代，充满了这种激情和精神，故有此卦之作。大象理解了这点，故有“致命遂志”的点题。但到彖传就不能理解了。王弼，一个关在书斋内的年轻学人，当然就更不能理解了。今人解“有言不信”为“有话不说出去”等等，那就成为“明哲保身”或坤卦六四讲的“刮囊”，虽不会有牢狱之灾，但也不会成其为“致命遂志”的“大人”了。 周易的卦爻辞是分对象的：以后
16、帛书昭力把卦分为君之卦、臣之卦、大人之卦、小人之卦、贤人之卦、妇女之卦，等等，其原即在周易本身。像本卦，周易是明确地标明为“大人”之卦的。噬嗑卦也讲牢狱、受刑罚，据系辞的说法，那是“小人”之卦。这种不同，王弼不了解，大象则是懂得的。 困卦的六条爻辞围绕大人“致命遂志”展开，讲的都是牢狱之灾。初六：“臀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岁不觌”。坐牢，臀部受刑杖；“三岁不觌”，三年也出不来。王弼解为“最处底下(位、时)沉滞卑困，居无所安，故曰臀困于株木。”把坐牢的意蕴丢失了。九二：“困于酒食，朱发方来，利用亨祀。征凶，无咎”。“困于酒食”，即酒食匮乏；“朱绂”即赤发。周礼?司寇?赤发氏：“掌除墙屋，以讲的都
17、唇炭攻之，以灰洒毒之、凡隙屋，除其狸虫。”“方来”，才来、要来，即牢狱中的虫子毒物来了。“利用 享祀”困于酒食之人，不可能进行祭祀，此指祭祀的“心境”、“精神”，即“斋戒洁净其心”以对付此困境。“征”，反抗、暴动；采取此种态度则“凶”；“斋戒洁净其心”则平安。吕氏春秋?本味篇：“汤得伊尹，祓之于庙，爝以罐火，衅以牺狠。”“祓之于庙”，赤发氏即做此类事情。王弼解为“以阳居阴(指九为阳，二为阴位)，尚谦者也。”认为由于“谦”，故能饮食“丰衍”，是大美事，与卦意及爻辞本意完全背离了。六三：“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周礼?司寇：“以嘉石平罢民。凡万民之有罪过者而未丽于法而害于州里者
18、，桎梏而坐诸嘉石，投诸可空。重罪旬有三日坐、期役。”“困于石”即桎梏而坐诸嘉石。“据于蒺藜”，服役之苦状。“据”，坐据，蒺藜有刺。回到家，妻离子散。王弼解为“三以阴居阳(三为阳位)，志武者也。”认为“石”是指九四坚硬如石，不为三所动，故六三想暴动。“在困处斯，凶其宜也。”责难的矛头亦指向受困者。九五：“劓刖，困于赤发。”受割鼻、砍脚之刑。王弼解为“以阳居阳，任其壮者也。不能以谦致物猛行其威严乃益所以失也。”高亨则谓“初六筮遇此爻，将得重罪，受刑杖，入囹圄”不懂“致命遂志”这一要义。九二：“饮过量，食过饱，为酒食所困朱绂方来，谓君加之以宠命，命服朱绂也。”好像是在享福。九五：“劓刖乃危而不安之义
19、，当读为陧阢。签遇此爻，举行亨祀则利，故曰利用亨祀。”卦之主旨和精神被完全淹没了。 大过卦(巽下兑上)(卦辞)栋桡，利有攸往，亨。(爻辞)初六：藉用白茅，无咎。九二：枯杨生梯，老夫得其女妻，无不利。九三：栋桡，凶。九四：栋隆，吉，有它吝。九五：枯杨生华，老妇得其士夫，无咎无誉。上六：过涉灭顶，凶，无咎。 本卦有否主旨?主旨为何?自王弼起就没有人理解。王弼认为所以有“大过”和“栋桡”之祸，在于本末皆弱(初六上六为阴爻，中间四爻为阳爻，阳盛阴衰)，要抑阳扶阴，抑强扶弱。今人亦多如此解。高亨则完全不讲卦有主旨。惟大象把卦的主旨和精神揭示出来，即“君子以独立不惧，遁世无闷”。有此慧解，卦辞、爻辞之真意
20、才豁然明朗。 “独立不惧，遁世无闷”，大象不是据卦象“泽灭木”，而是根据卦辞爻辞所示之象得到这种慧解的。其中关键是九二、九五爻辞。王弼解九二“以老分少则稚者长，以稚分老则枯者荣；过以相与之谓也。”高亨则只从字面作解：“枯杨生梯，乃反枯为荣之象自无不利。”看不出“独立不惧，遁世无闷”之意蕴。按大象，则九二、九五两条爻辞皆是“独立不惧，遁世无闷”之“象”。 诗?秦风?车邻：“阪有桑，隰有杨。既见君子，并坐鼓簧。今者不乐，逝者其亡。”东门之杨：“东门之杨，其叶样样。昏以为期，明星煌煌。东门之杨，其叶肺肺，昏以为期，明星哲哲。”南山有台：“南山有桑，北山有杨。乐只君子，邦家之光；乐只君子，万寿无疆。”
21、“杨”在诗中是和君子相联系的。白杨高大、正直、洁白，从古以来就是用以喻大人君子的高大形象和品德的，近人茅盾还有白杨礼赞。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命运又往往是悲剧式的。古诗十九首：“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思还故里间，欲归道无因。”诗人显然是被流放了。李白劳劳亭歌：“金陵劳劳送客堂，蔓草离离生道旁。古情不尽东流水，此地悲风愁白杨。”引发的是无限离愁。红楼梦?好了歌：“衰草枯杨，曾是歌舞场”。“杨”也是喻大人的，但它真枯了，败落了。大过卦里的“枯杨”则虽被弃置不用或流放僻远、条件恶劣，生命干枯，但它又“生梯”、“生华”了，原因即在于“独立不惧，遁世无闷”。只是“独立不惧”，也容易干枯而死：惟与“
22、遁世无闷”结合，才能“生梯”、“生华”。老而娶少女，老而取少夫，正是如此。老少配，不论男配女、女配男，皆为流俗所难容；毅然不顾流俗，是“独立不惧”。娶妻取夫，不甘寂寞是“遁世无闷”。所以大象对本卦主旨和精神的揭示是很准确的。也惟有赖于这种揭示，我们对九二、九五爻辞也才能有如此深切的了解。但按王弼或高亨的解说，就不能领悟此种意象与旨趣了。 卦辞“栋桡”，屋梁弯曲，意谓国家有危险了；“有攸往”，挺身而出，是好的、独立不惧之象。九四：“栋隆，吉，有它，吝。”“隆”，隆起，即突出、凸显。大厦变故，独木支撑，亦独立不惧之象。“它”，源自甲骨文，即“害”字。“有它，吝”，“吝”由祸害所引起。上六：“过涉灭
23、顶，凶，无咎。”过河头被水淹了，凶象。明知如此而过涉之，独立不惧之象，所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如此，“无咎”。全卦皆讲独立不惧，遁世无闷。 蛊(巽下艮上)(卦辞)元亨，利涉大川。先甲三日，后甲三日。(爻辞)初六：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厉，终吉。九二：干母之蛊，不可贞。九三：干父之蛊，小有悔，无大咎。六四：裕父之蛊，往见吝。六五：干父之蛊，用誉。上九：不事王侯，高尚其事。 说文：“蛊，腹中虫也。春秋传曰：皿虫为蛊。晦淫之所生也。臬桀死之鬼亦为蛊。”左传：“风落山，谓之蛊。”风落山即女惑男。汉武帝时，后妃以巫蛊诅咒情敌政敌致死。武帝大开杀戒，兴起巫蛊之狱。女惑男，如褒似、妲己，如晋献公之骊
24、姬。蛊卦“干父之蛊”，“干母之蛊”，就是儿子挺身对父母的蛊惑犯颜直谏。按，以后儒家的孝道，儿子不应这样做以伤父母之欢欣。太子申生就是如此，宁可自己去死。周易则提倡“于父之蛊”、“干母之蛊”。殷末，王子比干是这种典型。大象揭示本卦的主旨是“君子以振民育德”。“振”即“振起”。蛊惑为违反道德之事，能鼓起勇气对父母犯颜直谏，堪称是对道德的振起。有这种榜样也必能感染百姓，以振起道德，故大象如此点题。 上九“其”指“不事王侯”这种行为。周易认为这样做是高尚的。这树立了一种价值追求，它和勤勉王事、鞠躬尽瘁一样，受到后世的肯定。伯阳、叔齐、泰伯、介子推、长沮、桀溺、庄子、“商山四皓”、严陵、“竹林七贤”、陶
25、渊明等，都是这种人物，可谓不绝如缕。晋书?隐逸传赞陶渊明：“厚秩招累，修名顺欲。确乎群士，超然绝俗。养粹岩阿，销声林曲。激贪止竞，永垂高躅。”范仲淹桐庐郡严先生祠堂记发挥说：“在蛊之上九，众方有为而独不事王侯，高尚其事，先生以之。先生之心出乎日月之上；光武之器，包乎天地之外。微先生，不能成光武之大；微光武，岂能遂先生之高哉?而使贪夫廉，懦夫立，是大有功于名教也。”反映了这一形象在中国知识分子和文化传统中的深远影响。 王弼解“蛊”为“任事”，初六是“干父之事，能承先轨，堪其任者也。”九二是“居于内中，宜干母事。”释上六，则谓“最处事上，而不累于位。”以玄学精神解易。高亨则谓：“古人筮仕，若遇此爻
26、，则勿仕可也。”“高尚其事”，“振民育德”的精 义完全丧失了。 鲁迅说：中国“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护法的人这就是中国的脊梁”。周易是最早把这种脊梁树立起来的典籍。 三 大象对卦的主旨的揭示，可概括为“内圣”和“外王”两个方面。“内圣”方面，除以上三卦，大象对乾、坤、蒙、小畜、大畜、兼、中孚等主旨的揭示，亦有助于我们对卦及卦爻辞之正确的注释。 乾卦。乾卦以龙为象。“龙腾虎跃”。“龙”早在8000年前就已是氏族兴起之图腾，亦是“自强不息”的象征。由大象对乾卦主旨自强不息的揭示，爻辞应该这样理解：君子之能在“九三”的危厉中安度难关，在于夜以继日，乾乾夕惕
27、，奋发修炼；这是一种自强不息的精神；九四之“跃”意味着拼搏；“或跃”，有如出生的小海龟要游回大海，有的(或)被困死了，有的(或)掉在坎陷中，爬不出来了；有的(或)想歇口气，被捕食者吃掉了；有的(或)走错了方向，永远达不到大海；只有那些(或)奋力前行、坚韧不拔的奋斗者，才跃入了大海。九五之“飞”更是一种全身心的拼搏。自信不足，自强的准备和力度不够，是不可能“飞”起来的。故乾卦是教育人们培养自强不息的品德的。 按，王弼解说九四为“进退无常之时”，应“用心存公，进不在私”，才可无咎。高亨解说九四为“龙本水中动物，龙跃于渊，得其所之象。人得其所，可以无咎。”九五为“栖于田，游于渊，飞于天，皆龙之本能也
28、。”“飞”与“跃”之自强不息义皆不见了。 坤卦。坤卦的主旨，按大象，是“厚德载物”。“厚”作动词解，“厚其德”以载物。依此，爻辞应这样理解，初六：“履霜，坚冰至”，“履”是动词，一个过程，即不停止地厚积寒德，终而“坚冰至”，可载物以利于人。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不习”是不停止，不间断努力，和乾的“自强不息”对应。“直”是不邪曲，表里如一；“方”是原则性，不圆滑，有棱角；“大”是宽容，“有容乃大”。三者皆作动态解。六三：“含章”，即厚积薄发。“章”，文章、文采；“含”，包含、含蓄，亦是动态，有如?跃盼濉耙澡桨?瓜，含章。”六四：“括囊”，亦厚实其中而不露之意，不是消极避世。六五：“
29、黄裳，元吉”，王弼释为“以文在中，美之至也”，与“厚德载物”吻合。 卦辞：“元亨，利牝马之贞。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王弼解为：“马，在下而行者也，而又牝焉，顺之至也。至顺而后乃亨。”高亨解为“贞问有关牝马之事，遇此卦则利。”实际上，牝马是“象”。牝马的特点是七八匹成群，须公马为之领导。卦辞“先迷”，是说牝马不知方向与安身之处。“后得主”，得到公马领导，就有了依靠而安心吃草、服役、负重和生育了。君子应像牝马一样，“有所往”，即“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也。故牝马是“厚德载物”的典型。金景芳周易讲座引黑挞事略谓：“所谓利牝马之贞不是别的，就是骒马群要受牡马的管束。也就是说，坤得服从乾”。
30、这亦不到位，因为卦的本意是讲如何找寻一个好的“君”，自愿为之“载物”。牝马的特性，金先生是从书上看到的，我是看电视动物节目知道的。离开了生活，仅从上下文句与文字中寻解释，宜乎不能到位了。 中孚卦。“孚”的本义是讲孵化。说文：“孚，卵孚也，从爪从子”。卦形两阴爻在上下两阳爻之中，如腹中之有物生命。实有其物要出来且一定会出来，故为“有孚”。“中”是其中之“中”，不训为“忠”。以“孚”为“俘虏”、“俘获”，系甲骨文，用手实实在在捕获了一个人或物是为“俘”。“忠信”是“孚”的引申义。中孚卦确是讲忠信的。 卦辞：“豚鱼吉，利涉大川，利贞。”何谓“豚鱼吉”?王弼解释为：“鱼者，虫之隐者。豚者，兽之微贱者也
31、。”高亨解释为：“中借为忠。孚，信也。中孚犹云忠信耳。古人事神，贵有诚心，不贵厚物，事神有忠信之心，虽豚鱼之薄祭亦吉也。”实际上，这里“豚”指河豚、江豚，如长江中华鲟、太平洋的鲑鱼之类。甲骨文有：“己丑卜，河寮夕东豚”。“豚”与河相连，似透露了其中消息。太平洋的鲑鱼每年要回到陆地淡水河上游产卵，历经艰险，百折不回。到达目的地，卵产完了，即在河中死去，可谓“生死以之”。黄河“鲤鱼跳龙门”，长江中华鲟，亦复如斯，一定要到三门峡、三峡上游产卵，没有任何力量能改变它们。这是真正的实诚有孚，真正的坚贞精神。故筮得本卦是吉，可“利涉大川”。现代学人生活在城市高楼大厦和书斋中，对农村和大自然确是越来越不了解
32、了，所以对豚焦有各种解读。周初的人生活在农村中，与大自然为伍，也以畜牧业为收入的重要部分，对飞禽走兽、河海池鱼自然有深入了解，故卦辞能如此贴切到位。本卦完全未谈到祭祀、敬神，高亨等的说法是没有根据的。王弼以豚、鱼为微物、贱物，是想当然的说法，由引此引申为薄祭，亦是想当然。 初九：“虞，吉；有它不燕。”“虞”乃“驺虞”，古代传说中的仁兽，义兽。诗?召南?驺虞：“于矣嗟乎驺虞!，毛传：“义兽也。白虎黑文，不食生物，有至信之德则应之。”“有它”即有“祸害”。“燕”，安宁；“不燕”，不安不宁。故“虞”如豚、鱼一样，乃信诚之象。解为料度、戒备，“它”解为“其他”、“意外之患”，都是不准确的。九二：“鹤鸣
33、在阴”。鹤，雌雄两两声声应和，盖有真爱存乎其间也。我有好酒(“爵”，指酒)，我和你一起分享。盖有真友情存乎你我之间也。六三：“得敌，或鼓或罢，或泣或歌。”临战了，双方可以是鸣鼓打仗，可以是言和；可以因死伤狼藉而哭泣，也可以是握手言和而欢歌。关键在于是否有诚信、信义。九五：“有孚孪如。”等等，都是围绕忠信立论。 大象说“君子以议狱缓死”，似与忠信不相干。但这是有的放矢的。左传?庄公十年：齐国来攻打鲁国，曹刿请见，问庄公：你凭什么去打这一仗。庄公说：“衣食所安，弗敢专也，必以分人。”曹刿说：“小惠未遍，民弗从也。”这恩惠只及于你周围的人，老百姓是不会为你卖命的。庄公说：“牺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
34、。”曹刿说：“小信未孚，神弗福也。”庄公说：“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曹刿说：“忠之属也，可以一战，战则请从。”这“忠”就是忠于职事，忠于老百姓的生命和利益。有了这点，可以和齐人一战了，战争果然取得了胜利。所以古人是把判狱与忠信相联系的。 蒙卦、小畜、大畜卦，这三卦都是讲品质教育的，但内容各有特点。 蒙卦，大象说：“君子以果行育德”。何谓“果行”?左传?宣公二年：“杀敌为果，致果为毅。”指的是武功与勇敢。“育德”是在“做”中培养这种品德。小畜卦，大象指出是“君子以懿文德。”“文德”即日常生活之伦理道德。大畜卦，大象指出是“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这对我们正确注译三卦的卦爻辞之义理
35、极有启示。 彖传说：“蒙以养正，圣功也。”王弼以为“圣 功”即儒家那样的教育功夫；“正”即道德的完善。“蒙”字有“覆盖”义，引申为“愚昧”；“启蒙”就是教育了。故彖传发挥一套对童蒙进行教育的思想，王弼亦据此以释各条爻辞。今人亦就此加以发挥。胡厚宣甲骨文蒙字说对“蒙”字提出新解，认为“蒙”为作战的勇士、防护的卫士，他们以虎皮为伪装，谓之为“蒙”。打鬼驱邪的方相氏，其所伪装衣着，也都以蒙字称之。周礼?夏官：“方相氏掌蒙熊皮。”左传?闵公二年服虔注：“方相之士，蒙玄衣裳。”荀子?非相篇：“仲尼之状，面如蒙其。”杨惊注：“蒙，方相也。”方相氏，头戴面具，谓之为“蒙”。古代游猎手，也要披戴伪装，亦以“蒙
36、”称之。故“蒙”是与勇者、武卫、军兵相联系的，本卦名“蒙”即是此义。大象懂得这一点，故指出卦的主旨是“果行育德”。依此，初九“发蒙”与“利用刑人”相联系，上九与“利御寇”相联系。“发蒙”，即开发武装军伍，前往征伐；但利用刑人、脱其桎梏以作战，则不利。九二“包蒙”，指穿戴上虎皮，成为虎贲、武士、卫士，这样的人纳妇吉，这样的儿子能克家。九四“困蒙”，指军伍被围困(陷于困乏、困境)。六五“童蒙”，指少年披上虎皮、军甲，勇敢无畏。上九“击蒙”，则指实行攻击的勇士军伍；“御寇”，进行正义的战争是好的，为寇则不利。卦名、卦辞及爻辞连成一气，一以贯之，顺理成章，是一个整体。 小畜卦主旨为“君子以懿文德。”据
37、此，九三“舆说辐，夫妻反目”应这样理解，即车子脱离了车轮子，无法走了。夫妻反目成仇，家亦破裂了。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所谓“恶不积，不足以陨身”。裂痕要是早早改正，何至于有“舆说辐”的严重效果?夫妻不和的毛病要是及早解决，何至于有“反目”成仇的不堪回首?故准确把握爻辞的关键，在于联系“畜德”、“恶不积，不足以陨身”这一教训。一些著作注解释为：“此两者皆乖离之象也”；“夫妻乖目也”；“反目，谓争吵不和。”等等，停留于字面，而未得其真义。 大畜卦九二：“舆说?”，粗粗看与小畜九三同，但无“夫妻反目”一句。联系大象，“说”不应解为“脱”，应解为“悦”。“舆”悦“蝮”，合作然契，有如一者愿打，一者愿
38、挨；一者愿捆，一者愿被捆，为了一个共同目的。离开“畜德”这一主题，孤立地解释为“车子脱了伏兔，不免有危险。”“舆脱赣只不过是把车厢卸下来，并不一定是车子坏了。”都未能理解爻辞真意了。六四：“童牛之牿，元吉”。联系畜德的主题，应解为：童牛已长大，穿了牛鼻，安放起了横木(牛鞍)，被调教，负起犁田与驾车的重任了。从此“服牛乘马”，所谓“腑首甘为孺子牛”，成为大畜德之象。佛教有牧牛图，示意人如何像只野牛经过教化而变得野性被驯服、循规蹈矩，皈依佛教。这牛已自觉地给自己戴上了成熟、负责、告别了野性的标志。爻辞所指，正是如此。高亨解释为：“童牛角初生，喜触，其角未坚，易折，牿之则不致触伤人物，伤其角，故日童
39、牛之牿，元吉。”全从字面立论。王弼则全从刚柔爻位立论。皆未得牿牛之真意。六五：“猿豕之牙，吉。”“虢豕”为阉割去势之家猪，经过驯化(畜德)，虽有野猪之牙，但性能已变。高亨转注假借，以“牙”为“互”，为遮栏，防止其疾走，可谓意趣全失，大有背于爻辞之真义。 四 外王方面，大象对屯、比、师、泰、讼、渐、小过等卦的点题，对正确解读这些卦及卦爻辞精神，亦很有启示。 屯卦，大象谓“君子以经纶”，卦的各爻讲建侯、筑城、狩猎、婚姻、赋贡等，皆为治国经纶之事。九五：“屯其膏，小贞吉，大贞凶。”“屯其膏”是“象”，意谓征收贡赋民脂民膏。故量小为吉，量大无度为凶。马王堆帛书缪和：“屯其膏，此言自润者也。夫处上位，厚
40、自利而不恤下，小之犹可，大之必凶。”王弼以爻位承应为解，以小为“群小”。高亨以“屯”为囤积，谓“储而不用，积而不施”，皆失爻辞之“大义”。 师卦，大象谓“君子以容民蓄众”。本卦初六、三六、六五皆凶。六三、六五两次提到“舆尸”、“弟子舆户”，意谓皆是家人在作战。故战争失败，原因在于力量太小。总结教训，要战争取胜，必须壮大实力，“容民蓄众”，这就是大象对本卦意义的概括。故上六：“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开国”不是新建立一国，而是已有国而“开国”，意谓扩大国家，以容纳更多之民；“承家”即蓄养更多之众。高亨解“开国”为赏其战功，封为诸侯，新建国家。孤立看，义虽可通，但师卦战争失败，无功可言，何来赏功?
41、王弼亦大致如此解释。 比卦，大象谓：“先王以建万国，亲诸侯。”故九五：“显比，王用三驱失前禽，邑人不诫，吉”。是说，有一个最成功的光辉的亲附诸侯的例子，那就是“王用三驱失前禽”史记?殷本纪：“汤出，见野张纲四面。汤日：嘻!尽之矣!乃去其三面，祝日：欲左，左。欲右，右。不用命乃人吾网!诸侯闻之曰：汤德至矣，及禽兽。”马王堆帛书缪和：有人张网打猎，祝日：“左者右者上者下者，率突乎土者，皆来乎吾网。”“汤”说：“不可。我授子祝之日：左者使左，右者使右，上者使上，下者使下。诸侯闻之曰：汤之德及禽兽鱼鳖矣!”这就是“网开三面”“王用三驱失前禽”的故事。汤因开网让左、右、上、下的禽曾逃跑，且让邑人不戒备，
42、使禽兽能逃跑，体现出德及禽兽的大仁精神，故五十几国诸侯都亲比过来，向汤进贡。爻辞认为这是亲比的光辉榜样。高亨解为：“王田之时，有鸟在前，王三驱而逐之(对鸟只能射，不能言逐引者)不获，以为邑人惊走此鸟，欲诛邑人。王臣证明邑人未曾骇鸟，王乃不诛。”尽失爻辞旨意。所以如此，即因高亨不知卦有大象所示主旨，故引晏子春秋?内篇齐景公因射鸟诛野人之事以为例。王弼则训为“为比之主，而有应在二，显比者也。”谓：“禽来趣前则舍之；背己而走则射之，爱其来而恶其去也。”孤立地就爻辞释爻辞，互不联系，也不是好的注释。 泰卦，大象谓：“后以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爻辞确表现了这一主旨。初九：“拔茅茹，以其汇。征吉。
43、”“茅”，茅草。“茹”，“如”也，汇集一起。屯上六：“乘马班如，泣血涟如。”“班如”即班班，“涟如”即连在一起。“如”上加草为“茹”，草聚集一起。“汇”，孔颖达：“类也。以类相从。”茅草其茎叶大散，惟近根处聚集一起。要拔出茅草，就要抓住此处。本爻意为：事情要抓住根本，抓住要领、关键；九二，根据事物自身的性质和特点以为我所用；九三，指出事物是变化的，物极必反；六四，研究“不富”的原因，有针对性地采取措施；六五，汲取历史经验，如“帝乙归妹，以祉，元吉”等。高亨孤立解释，又辗转假借，多失义旨。如释初九，以“汇”为草茎，用以养马，“拔毛茹”之义尽失。 噬嗑卦，大象谓：“先王以明法敕罚。”卦辞及初九、六
44、二、上九都扣紧此主旨。初九“履校灭趾” 即戴脚镣而行。六二“噬肤灭鼻”是打得鼻青脸肿。高亨释为吃大肥肉，掩了鼻子。六三：“噬腊肉遇毒，小吝，无咎。”九四：“噬干肺，得金矢，利艰贞，吉。”六五：“噬干肉，遇毒，贞厉，无咎。”高亨解为吃腊肉遇毒，吃有骨头的肉或干肉得到金矢和黄金粒，纯从字面孤立解释，于事理难通。周礼?大司寇：“以两造禁民讼，入束矢于朝，然后听之。”“以两剂禁民讼，入钧金三日，乃至朝。”“腊肉”、“干肺”当喻陈案、旧案、难判之案，故讼方须送金矢、黄金而听讼。故六条爻辞看围绕用刑受刑立论，如大象所言。 节卦，大象谓：“君子以制数度，议德行。”节卦卦爻辞所述，确实是制度与德行之节操两义兼
45、具的。 渐卦，大象谓：“君子以居贤德善俗”。本卦以鸿为“象”。“鸿”，应为鸿雁。诗?小雅?鸿雁之什：“鸿雁于飞，肃肃其羽。之子于征，劬劳于野。爰及矜人，哀此鳏寡。”豳风：“鸿飞遵诸，公归无所，于女信处。鸿飞遵陆，公归不复，于女信宿。是以有衮衣兮，无以我公归兮!，皆以“鸿”为兴，描写男子丈夫远征、远戍，与寡妻鳏父等分离的情景。后世相传鸿雁传书。杜甫忆李白：“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鸿”，实是离人之象。本卦卦爻辞围绕男人出征、夫妇相离的主题展开。九三：“鸿渐于陆，夫征不复，妇孕不育，凶。利御寇。”左传?襄公十年载，郑皇耳帅师侵卫。卫孙文卜，追之。献兆于定姜。姜氏问繇，曰：“兆如山陵，有夫出征，
46、而丧其雄。”姜氏曰：“征者丧雄，御寇之利也。大夫图之。”卫人追之，孙蒯获郑皇耳于犬丘。此即“夫征，利御寇”之事。九五：“鸿渐于陵，妇三岁不孕，终莫之胜，吉。”亦指御寇。上九：“其羽可用为仪，吉。”战争结束，男人回家，人们以其羽为舞具、文饰，庆祝团聚。全卦讲出征御寇、夫妇分离的艰苦和重聚的喜悦，表现出坚贞爱国的品德，故大象以“居贤德善俗”点题是恰当的。王弼解九三为男人邪配，妇女失节；高亨解九三、九五为物失其宜，皆失爻意旨趣。 小过卦，何谓“小过”?王弼解释为：“过于小事而通者也”。高亨解释为：“可以举小事，不可举大事。”今人亦有各种解读。大象指出，本卦主旨为“君子以行过乎恭，丧过乎哀，用过乎俭。
47、”就是说，在大小、高下两方面中选择小的、下的，向这方面倾斜(过去)，如行礼往“恭”的方面倾斜；丧礼往哀的方面倾斜；日用往“俭”的方面倾斜，也即孔子：“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奢”与“易”属于外在形式的夸大、浮华；“恭”与“戚”、“哀”属于朴实无华、实实在在，也就是“小”。小过卦是教诫要选择往“小”的方面走。 卦辞：“亨，利贞。可小事，不可大事。飞鸟遗之音：不宜上，宜下，大吉。”“遗之音”，“遗”是带。广雅释诂：“遗，予也”，“音”是音讯，是说带着信。“不宜上，宜下”是歇后语，带信的鸟是“宜下不宜上”的。否则，信就送不到了。“可小事”，“事”，从事之意；即应往“小”的方向行动；“不可大事”，不要往盛大、浮夸不实去作为。解为“不宜进取，宜于退守”，“不宜干大事，只宜干小事”，“可以举小事，不可举大事”等，是不到位的。送信，把信送到，对飞鸟来说，就是“大事”，不是“小事”。照“不可过，也不可不及”的说法，则既不能小，又不能大，不能“小过”，也不能“大过”，就走到与卦意、大象及孔子的说法相反的方向了。 六五：“密云不雨，自我西郊。公弋取彼在穴。”高亨解释为：此“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