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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温柔和顺似桂兰温柔和顺似桂兰 小议红楼梦人物袭人 在红楼众多的人物中，宝玉是毫无争议的男一号，领衔主演，也可以说他是整部小说的 头号人物，这已经成为大家的共识，无需赘言。那么，围绕在这个男一号周围的女性，尤其 是青春女性很多很多。但是有一个人物很特殊，她是谁？特殊在哪里呢？ 她是袭人，特殊在她和宝玉有肌肤之亲。 于是，对袭人的非议接踵而来。 她引诱宝玉，她争当小妾，她不择手段，她是王善保家的间谍，她向王夫人告密，她间 接地逼死晴雯，撵走小红，她对宝玉不忠，她伪善，嫁给了蒋玉菡等等等等。 袭人真是那样的吗？恕笔者读红有限，管窥一二，且做笑谈。 我们来看第六回回目前半句：“贾宝玉初试雨云情”，“初
2、试雨云情”也就是头一回做 那种事。这一回是在上一回贾宝玉神游太虚幻境，经过警幻仙姑的一番引导以后，所过渡到 的一个过程。宝玉和袭人做了警幻仙姑教给他的男女之间的事,所谓“初试雨云情”。正因为 这样一件事，才使得宝玉和袭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特殊起来，也正因为这一件事， 使得不少人对于袭人的性格做派颇有微词。 回目有脂批，道：“宝玉、袭人，亦大家常事耳，写得是已全领警幻意淫之训” 这里有两个关键：“大家常事”“意淫”。“大家常事”，是说这种事儿在封建贵族大 家庭里，就是平平常常的事情，不值得大惊小怪。“意淫”专属红楼词汇，周汝昌先生有过 详细的注解。在周汝昌校订批点本石头记中，周汝昌先生这样
3、写道：“细玩警幻对宝玉 之言，全为引出“意淫”二字，而她对“意淫”之解释又全为呼应红楼梦引子中第一句： 开辟鸿蒙， 谁为情种？后云宝玉之为人与皮肤滥淫之辈不同， 天生一段痴情， 吾辈推之为意淫。 故批书人点明，此种痴情即以情体贴他人之意，亦即全书大旨谈情之本义也”。 综合而言，宝玉“初试雨云情”，平平常常，非滥淫、邪恶之谓也。 雪芹公子为什么把宝玉的第一次男女事，安排给了袭人呢？ 红楼梦一开头这样介绍袭人:这袭人亦是贾母之婢,本名珍珠。贾母因溺爱宝玉,恐宝 玉之婢无竭力尽忠之人,素喜袭人心地纯良,克尽职任,遂与了宝玉。 袭人是个奴婢，且“心地纯良，克尽职任”，这就是雪芹公子对袭人通俗简明的评价
4、。 红楼梦第十九回，袭人被娘兄接回家吃年茶，还和她商量着要将她赎回，袭人至死 也不愿回，边哭诉变斥责娘兄 ： “当日原是你们没饭吃，就剩我还值几两银子，若不叫你们卖， 没有个看着老子娘饿死的理。如今幸而卖到这个地方，吃穿和主子一样，又不朝打暮骂。况 且如今爹虽没了，你们却又整理的家成业就，复了元气。若果然还艰难，把我赎出来，再多 掏澄几个钱，也还罢了，其实又不难了。这会子又赎我作什么？权当我死了，再不必起赎我 的念头！” 袭人原本有娘亲，有兄长，是个卖出赎身的贫民女儿。 无法想象， 一个小小年纪便被卖到贵族大家庭的一个小女孩， 给人家做奴婢， 做使唤人儿， 每天要看多少异样的眼神，每天要遭遇多
5、少身心的重负屈辱，还要在复杂的封建贵族大家庭 中学会小心谨慎，温顺谦恭。如果忽视了人物的这种成长史，笔者以为就忽视了人物生存环 境之根本，也就无法解开与人物的思想言语和行为了。 马克思说：“统治阶级的思想，在每一个时代都是占住统治地位的思想支配着物质 资料的阶级，同时也支配精神生产资料，因此，那些没有精神生产资料的人的思想，一般是 受统治阶级支配的”，这句话用在袭人身上也是很有道理的。贾府“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 书之族。”作为生活在这样一个大家庭中的奴婢袭人，耳濡目染，她自然懂得为奴为婢者的 应该有的言语行为思想。 然后我们再回到袭人和宝玉“初试雨云情”一节，因为这一情节，袭人被指责谩骂，连
6、俞平伯先生也指责袭人“引诱”宝玉，“排挤陷害同伴，附和讨好家庭的统治者王夫人”。 有偏见者，但看这一回确以为袭人有意挑逗宝玉，行为不端，心底不纯。 其实不然，让我们回到文本，试图寻找一些理由。脂批道：“初试雨云情”事件符合 “袭人身份”。 袭人什么身份，一个年龄阅历长于宝玉的贴身奴婢。袭人勾引宝玉了吗？没有，我们看 不到任何勾引宝玉的言行。文本这样写道：“袭人伸手给他系裤带时,不觉伸手至大腿处,只 觉冰冷一片黏湿,唬吓得忙退出手来,问是怎么了。”这显然是很自然的发问。袭人又见宝玉 涨红了脸，“遂不敢再问”，此处批语道：“既少通人事，无心者则再不复问矣，既问，则 无限幽思，皆在于伏身之一笑。所以
7、必当有偷试之一番”。联系脂批看，无心者，袭人也。 问和不问，都有道理。 我们再往下读，宝玉说出警幻仙姑所传授云雨之情时，书中写到：“宝玉亦素喜袭人柔 媚娇俏，遂强袭人同领警幻所训云雨之事”，请读者注意，“强领”显然宝玉是主动的，中 间省略了袭人的情节，扭扭捏捏,半推半就,应该也时意料中的事。一个“强”字,道出了袭人 的身份和当时的处境。她是被动的:她的身份是奴才,她的一切包括身体在内,都是主人 的。 接着写道：“袭人素知贾母已将自己与了宝玉的，今便如此，亦不为越礼”。作为宝玉 的贴身奴婢， 袭人懂得为人之道， 况且 “袭人亦有些痴处,服侍贾母时,心中眼中只有一个贾母; 如今服侍宝玉,他心中眼中
8、又只有一个宝玉。”另一方面,即使袭人的举动有半推半就之嫌,也 是符合她的生理性需要的,古人有早婚早育的习俗,而袭人、宝玉正值情窦初开的妙龄阶段,整 天厮混在一起,彼此都是有感情的。袭人也确实是全心全意地爱着宝玉。退一步讲，即使让贾 府主仆众人知道了,也无人会对她提出异议。 你可以说袭人身上充满着奴性，也可以说袭人心甘情愿。当我们把对待人物的看法放到 一个特定的环境中，依据人物的身份性格遭遇进行推断的时候，我们才有理由作出相对中肯 的结论。 袭人就是一个生活在封建贵族大家庭中，一个公子哥的贴身奴婢，她的职责就是服侍主 子，伺候主子，她没有多么宏大的志向，也没有多么高深的学问。她自小卖给人家做使唤
9、人， 内心深处只懂得服侍主子，使主子高兴，这就是她的人生哲学，除此无他。 自此以后，“袭人侍宝玉更为尽职”。 袭人会不会在和宝玉有过肌肤之亲以后，动了做小妾的心思。我想，这恐怕是或许有或 许无的揣度吧，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袭人在宝玉身上更为尽心尽责了。每天晚上,袭人要 把宝玉佩戴的通灵宝玉摘下来,用自己的手帕包好塞在褥下；宝玉上学了,袭人把纸砚笔墨准 备好，然后坐在炕沿上发闷；宝玉被贾政叫去了,袭人倚门立望；宝玉挨打了,袭人心疼的不 得了，满腹委屈无处诉说最令人感动的是宝玉生气踢人，错踢到袭人身上，袭人又羞， 又气， 又疼， 可是她理解到宝玉不是存心要踢她时， 反过来还要劝慰宝玉， 着实令人
10、心生敬意。 袭人无疑是世俗的，和大观园如黛玉、宝钗那般吟诗作赋的女子相比，袭人显然上不了 台面，只能算作俗人一个。但是袭人是善良的，这才是袭人性格的主线，要知道袭人是贾母 看上并派给宝玉的人，是经过贾母长期观察考验之后的选择。贾母看人最是透彻，贾府万人 不能及。贾母看人，岂能看错！ 最后我们来看袭人的判词： “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以判词论袭人，有论者借“枉自”“空云”两词视为贬之，笔者则以为褒之。单单“枉自” 一词在第五回枉凝眉中再次出现过，“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该不会是雪芹 借“枉自”“空劳”贬红楼诸钗吧？倒是“堪羡”“无缘”中包含了雪芹公子对袭人多少的 怜惜和同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