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竹林的故事》助读资料汇编.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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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竹林的故事废名出城一条河,过河西走,坝脚下有一簇竹林,竹林里露出一重茅屋,茅屋两边都是菜园:十二年前,它们的主人是一个很和气的汉子,大家呼他老程。 那时我们是专门请一位先生在祠堂里讲了凡纲鉴,为得拣到这菜园来割菜,因而结识了老程,老程有一个小姑娘,非常的害羞而又爱笑,我们以后就借了割菜来逗她玩笑。我们起初不知道她的名字,问她,她笑而不答,有一回见了老程呼“阿三”,我才挽住她的手:“哈哈,三姑娘!”我们从此就呼她三姑娘。从名字看来,三姑娘应该还有姊妹或兄弟,然而我们除掉她的爸爸同妈妈,实在没有看见别的谁。 一天我们的先生不在家,我们大家聚在门口掷瓦片,老程家的捏着香纸走我们的面前过去,不一刻又望

2、见她转来,不笔直的循走原路,勉强带笑的弯近我们:“先生!替我看看这签。”我们围着念菩萨的绝句,问道:“你求的是什么呢?”她对我们诉一大串,我们才知道她的阿三头上本来还有两个姑娘,而现在只要让她有这一个,不再三朝两病的就好了。 老程除了种菜,也还打鱼卖。四五月间,霪雨之后,河里满河山水,他照例拿着摇网走到河边的一个草墩上这墩也就是老程家的洗衣裳的地方,因为太阳射不到这来,一边一棵树交荫着成一座天然的凉棚。水涨了,搓衣的石头沉在河底,剩现绿团团的坡,刚刚高过水面,老程老像乘着划船一般站在上面把摇网朝水里兜来兜去;倘若兜着了,那就不移地的转过身倒在挖就了的荡里,三姑娘的小小的手掌,这时跟着她的欢跃的

3、叫声热闹起来,一直等到蹦跳蹦跳好容易给捉住了,才又坐下草地望着爸爸。 流水潺潺,摇网从水里探起,一滴滴的水点打在水上,浸在水当中的枝条也冲击着嚓嚓作响。三姑娘渐渐把爸爸站在那里都忘掉了,只是不住的抠土,嘴里还低声的歌唱;头发低到眼边,才把脑壳一扬,不觉也就瞥到那滔滔水流上的一堆白沫,顿时兴奋起来,然而立刻不见了,偏头又给树叶子遮住了使得眼光回复到爸爸的身上,是突然一声“啊呀”!这回是一尾大鱼!而妈妈也沿坝走来,说盐钵里的盐怕还够不了一餐饭。 老程由街转头,茅屋顶上正在冒烟,叱咤一声,躲在园里吃菜的猪飞奔地跑,三姑娘也就出来了,老程从荷包里掏出一把大红头绳:“阿三,这个打辫好吗?”三姑娘抢在手上

4、,一面还接下酒壶,奔向灶角里去。“留到端午扎艾呵,别糟蹋了!”妈妈这样答应着,随即把酒壶伸到灶孔烫。三姑娘到房里去了一会又出来,见了妈妈抽筷子,便赶快拿出杯子家里只有这一个,老是归三姑娘照管踮着脚送在桌上;然而老程终于还是要亲自朝中间挪一挪,然后又取出壶来。“爸爸喝酒,我吃豆腐干!”老程实在用不着下酒的菜,对着三姑娘慢慢地喝了。 三姑娘八岁的时候,就能够代替妈妈洗衣。然而绿团团的坡上,从此也不见老程的踪迹了,这只要看竹林的那边河坝倾斜成一块平坦的上面,高耸着一个不毛的同教书先生(自然不是我们的先生)用的戒方一般模样的土堆,堆前竖着三四根只有杪梢还没有斩去的枝桠吊着被雨粘住的纸幡残片的竹竿,就可

5、以知道是什么意义。 老程家的已经是四十岁的婆婆,就在平常,穿的衣服也都是青蓝大布,现在不过系鞋的带子也不用那水红颜色的罢了,所以并不显得十分异样。独有三姑娘的黑地绿花鞋的尖头蒙上一层白布,虽然更显得好看,却叫人见了也同三姑娘自己一样懒懒的没有话可说了。然而那也并非是长久的情形。母女都是那样勤敏,家事的兴旺,正如这块小天地,春天来了,林里的竹子,园里的菜,都一天一天的绿得可爱。老程的死却正相反,一天比一天淡漠起来,只有鹞鹰在屋头上打圈子,妈妈呼喊女儿道,“去,去看看外面放的鸡娃”,三姑娘才走到竹林那边,知道这里睡的是爸爸了。到后来,青草铺平了一切,连曾经有个爸爸这件事实几乎也没有了。 正二月间城

6、里赛龙灯,大街小巷,真是人山人海。最多的还要算邻近各村上的女人,她们像一阵旋风,大大小小牵成一串从这街冲到那街,街上的汉子也借这个机会撞一撞她们。然而能够看得见三姑娘同三姑娘的妈妈吗?不,一回也没有看见!锣鼓喧天,惊不了她母女两个,正如惊不了栖在竹林的雀子。鸡上埘的时候,比这里更西也是住在坝下的堂嫂子们,顺便也邀请一声“三姐”,三姑娘总是微笑地推辞。妈妈则极力鼓励着一路去,三姑娘送客到坝上,也跟着出来,看到底攀缠着走了不;然而别人的渐渐走得远了,自己的不还是影子一般的依在身边吗? 三姑娘的拒绝,本是很自然的,妈妈的神情反而有点莫名其妙了!用询问的眼光朝妈妈脸上一瞧,却也正在瞧过来,于是又掉头望

7、着嫂子们走去的方向: “有什么可看?成群打阵,好像是发了疯的!” 这话本来想使妈妈热闹起来,而妈妈依然是无精打采沉着面孔。河里没有水,平沙一片,显得这坝从远远看来是蜿蜒着一条蛇,站在上面的人,更小到同一颗黑子了。由这里望过去,半圆形的城门,也低斜得快要同地面合成了一起;木桥俨然是画中见过的,而往来蠕动都在沙滩;在坝上分明数得清楚,及至到了沙滩,一转眼就失了心目中的标记,只觉得一簇簇的仿佛是远山上的树林罢了。至于聒聒的喧声,却比站在近旁更能入耳,虽然听不着说的是什么,听者的心早被他牵引了去了。竹林里也同平常一样,雀子在奏他们的晚歌,然而对于听惯了的人只能够增加静寂。 打破这静寂的终于还是妈妈:

8、“阿三!我就是死了也不怕猫跳!你老这样守着我,到底” 妈妈不作声,三姑娘抱歉似的不安,突然来了这埋怨,刚才的事倒好像给一阵风赶跑了,增长了一番力气娇恼着: “到底!这也什么到底不到底!我不欢喜玩!” 三姑娘同妈妈间的争吵,其原因都出在自己的过于乖巧,比如每天清早起来,把房里的家具抹得干净,妈妈却说,“乡户人家呵,要这样?”偶然一出门做客,只对着镜子把散在额上的头毛梳理一梳理,妈妈却硬从盒子里拿出一枝花来。现在站在坝上,眶子里的眼泪快要迸出来了,妈妈才不作声。这时节难为的是妈妈了,皱着眉头不转眼的望,而三姑娘老不抬头!待到点燃了案上的灯,才知道已经走进了茅屋,这期间的时刻竟是在梦中过去了。灯光下

9、也立刻照见了三姑娘,拿一束稻草,一菜篮适才饭后同妈妈在园里割回的白菜,坐下板凳三棵捆成一把。 “妈妈,这比以前大得多了!两棵怕就有一斤。” 妈妈哪想到屋里还放着明天早晨要卖的菜呢?三姑娘本不依恃妈妈的帮忙,妈妈终于不出声的叹一口气伴着三姑娘捆了。 三姑娘不上街看灯,然而当年背在爸爸的背上是看过了多少次的,所以听了敲在城里响在城外的锣鼓,都能够在记忆中画出是怎样的情境来。“再是上东门,再是在衙门口领赏”忖着声音所来的地方自言自语的这样猜。妈妈正在做嫂子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欢喜赶热闹,那情境也许比三姑娘更记得清白,然而对于三姑娘的仿佛亲临一般的高兴,只是无意的吐出来几声“是”这几乎要使得三姑娘稀奇得

10、伸起腰来了:“刚才还催我去玩哩!” 三姑娘实在是站起来了,一二三四的点着把数,然后又一把把的摆在菜篮,以便于明天一大早挑上街去卖。 见了三姑娘活泼泼的肩上一担菜,一定要奇怪,昨夜晚为什么那样没出息,不在火烛之下现一现那黑然而美的瓜子模样的面庞的呢?不倘若奇怪,只有自己的妈妈。人一见了三姑娘挑菜,就只有三姑娘同三姑娘的菜,其余的什么也不记得,因为耽误了一刻,三姑娘的菜就买不到手;三姑娘的白菜原是这样好,隔夜没有浸水,煮起来比别人的多,吃起来比别人的甜了。 我在祠堂里足足住了六年之久,三姑娘最后留给我的印象,也就在卖菜这一件事。三姑娘这时已经是十二三岁的姑娘,因为是暑天,穿的是竹布单衣,颜色淡得同

11、月色一般这自然是旧的了,然而倘若是新的,怕没有这样合式,不过这也不能够说定,因为我们从没有看见三姑娘穿过新衣:总之三姑娘是好看罢了。三姑娘在我们的眼睛里同我们的先生一样熟,所不同的,我们一望见先生就往里跑,望见三姑娘都不知不觉的站在那里笑。然而三姑娘是这样淑静,愈走近我们,我们的热闹便愈是消灭下去,等到我们从她的篮里拣起菜来,又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了铜子,简直是犯了罪孽似的觉得这太对不起三姑娘了。而三姑娘始终是很习惯的,接下铜子又把菜篮肩上。 一天三姑娘是卖青椒。这时青椒出世还不久,我们大家商议买四两来煮鱼吃鲜青椒煮鲜鱼,是再好吃没有的。三姑娘在用秤称,我们都高兴的了不得,有的说买鲫鱼,有的说鲫

12、鱼还不及鳊鱼。其中有一位是最会说笑的,向着三姑娘道: “三姑娘,你多称一两,回头我们的饭熟了,你也来吃,好不好呢?” 三姑娘笑了: “吃先生们的一餐饭使不得?难道就要我出东西?” 我们大家也都笑了;不提防三姑娘果然从篮子里抓起一把掷在原来称就了的堆里。 “三姑娘是不吃我们的饭的,妈妈在家里等吃饭。我们没有什么谢三姑娘,只望三姑娘将来碰一个好姑爷。” 我这样说。然而三姑娘也就赶跑了。 从此我没有见到三姑娘。到今年,我远道回家过清明,阴雾天气,打算去郊外看烧香,走到坝上,远远望见竹林,我的记忆又好像一塘春水,被微风吹起波皱了。正在徘徊,从竹林上坝的小径,走来两个妇人,一个站住了,前面的一个且走且回

13、应,而我即刻认定了是三姑娘! “我的三姐,就有这样忙,端午中秋接不来,为得先人来了饭也不吃!” 那妇人的话也分明听到。 再没有别的声息:三姑娘的鞋踏着沙土。我急于要走过竹林看看,然而也暂时面对流水,让三姑娘低头过去。1924年10月作柚子废名柚子是我姨妈,也就是我妻姑妈的女儿。妻比柚子大两岁,我比妻小一岁;我用不着喊妻作姐姐,柚子却一定要称我作哥哥。近两年我同妻接触的机会自然比较多;当我们大约十岁以内的时候,我同柚子倒很亲密的过了小孩子的生活,妻则因为外祖母的媒介,在襁褓中便替我们把婚约定了,我和她的中间,好像有什么东西隔住,从没畅畅快快的玩耍过,虽然我背地里很爱她。妻的家几乎也就是我同柚子的

14、家。因为我同袖子都住在城里,邻近的孩子从小便被他们的父亲迫着做那提篮子卖糖果的生意,我们彼此对于这没有伴侣的单调生活,都感不着兴趣,出城不过三里,有一座热闹村庄,妻的家便在那里。何况我们的外祖母离了我们也吃饭不下哩。我同别的孩子一样,每年到了腊月后十天,总是屈着指头数日子,不同的地方是,我更大的欢喜还在那最热闹的晚上以后父亲再不能说外祖母年忙不准去吵闹了。我穿着簇新的衣服,大踏步跑去拜年,柚子早站在门口,大笑大嚷的接着她照例连过年也不回去,这也就是她比我乖巧的好处(现在想起来,也许是我的家运胜过她的缘故)。大孩子们赌纸牌或骨牌,我同柚子以及别的年纪相仿的小孩我的妻除外都团在门口地下的青石上播窟

15、眼钱,谁播得汉字那一面,谁就算输。在这伙伴当中,要以我为最大量。外祖母给我同柚子一样的数目,柚子掌里似乎比原来增加了,我却几乎耍得一文也没有。柚子忽然停住了,很窘急的望着我,我也不睬她,仍然带着威吓的样子同其余的孩子耍。剩下的只有两只空掌了,求借于一个平素最相信我的朋友。柚子这才禁不住现出不得了的神气喊道:“焱哥,不要再耍吧!”我很气忿的答她:“谁向你借不成!”许多糖果当中,我最爱的是饧糖。每逢年底,外祖母把自己家的糯谷向糖店里去换,并且嘱咐做糖的师父搓成指甲大的颗粒;拿回家来,盛在小小的釉罐里,作我正月的杂粮。柚子本不像我贪吃,为我预备着的东西,却也一定为她预备一份。外祖母当着我们面前点罐子

16、,而且反复说道,反正只有这么多,谁先吃完了谁就看着别人吃。我心里也很懂得这话里的意义,我的手却由不得我,时刻伸到罐子里拿几颗。吃得最厉害,要算清早打开眼睛睡在床上的时候这罐了个就放在床头。后来我知道我的罐子快完了,白天里便偷柚子名下的。柚子也很明白我的把戏,但她并不作声。末了仍然是我的先完,硬闹着把柚子剩下的拿出来再分。外祖母的村庄,后面被一条小河抱住,河东约半里,横着起伏不定的山坡。清明时节,满山杜鹃,从河坝上望去,疑心是唱神戏的台篷青松上扎着鲜红的纸彩。这是我们男孩子唯一的游戏,也是我成年对于柚子唯一的贡献。放牛的小孩,要我同他们上山去放牛;他们把系在牛鼻上的绳索沿着牛头缠住,让它们在山底

17、下吃草,我们走上山顶折杜鹃。我捏着花回去,望见柚子在门口,便笑嘻嘻的扬起手来;柚子趁这机会也就嘲弄我几句:“焱哥替芹姐折花回来了!”其实我折花的时候,并不想到柚子之外还有被柚子称作“芹姐”的我的妻。柚子接着花,坐在门槛上唱起歌来了。杜鹃花,朵朵红,爷娘比我一条龙。哥莫怨,嫂莫嫌,用心养我四五年;好田好地我不要 “柚子只要好妆奋!”我得意极了,报复柚子刚才的嘲弄。抱村的小河,下流通到县境内仅有的湖泽;滨湖的居民,逢着冬季水浅的时候,把长在湖底的水草,用竹篙了卷起,堆在陆地上面,等待次年三四月间,用木筏运载上来,卖给上乡人做肥料。外祖母的田庄颇多,隔年便托人把湖草定着。我同柚子毕竟是街上的孩子,见

18、了载草的筏,比什么玩意儿都欢喜,要是那天中午到筏,那天早饭便没有心去吃。我比柚子固然更性急,然而这回是不能不候她的,有时候得冒火,帮着她拿剪刀同线,免不了把她芹姐的也误带了去。白皑皑的沙滩上,点缀着一堆堆的绿草;大人们赤着脚从木筏上跨上跨下;四五个婀娜的小孩,小狗似的弯着身子四散堆旁;拣粪的大孩子,手里拿着铁铲,也愉个空儿伴在一块。这小孩中的主人,要算我同柚子了,其余都是我两人要来的。这湖草同麻一般长,好像扯细了的棕榈树的叶子,我们拾了起来,系在线上,更用剪刀修成唱戏的胡子。这工作只有柚子做得顶好,做给我的好像更比别人的不同,套数也更多哩。我小时欢喜吃菜心现在也还是这样,据说家里每逢吃菜心的时

19、候,母亲总是念我。四月间园里长一种春菜,茎短而粗,把它割下来,剥去外层的皮,剩下嫩的部分,我们叫菜心;烹调的方法,最好和着豆粑一齐煮。这固然也是蔬菜,却不定人人可以吃得着;外祖母园里采回的,可说是我一人独享的了,柚子名义上虽也同坐一席。外祖母欢喜上园割菜,太阳落山的时候,总是牵我同柚子一路去。说是割春菜,不但我喜得做猪崽叫,在外祖母也确是一年中最得意的收获;柚子呢,口里虽然说,“你有好的吃了”,仿佛是妒我,看她遇见一棵很肥硕的,却又大大的喊起“焱哥!焱哥”来了。夏天的晚上,大家端竹榻坐在门口乘凉;倘若有月亮,孩子们便部跑到村东的稻场不知不觉也就分起男女的界限来了。女的在场的一角平排坐着,一会儿

20、唱月亮歌,一会儿做望月亮的游戏:从伙伴中挑两个出来,一个站开几步,抬头望月亮,一个拿块瓦片,挨次触着坐着的手,再由那望月亮的猜那瓦片到底是谁捏着,猜着了,归被猜的人出来望,否则仍然是她望。我们男孩站在场中间,最热闹的自然是我,我最欢喜的是同他们比力气,结果却总是我睡在地下。我愤极了,听得那边低语:“看你的焱哥!”接着是柚子的声音:“衣服弄坏了!衣服弄坏了!”我们一年长大一年了。父亲再也不准我过这没有管束的生活了。我自己也好像渐渐懂得了什么,以前不同妻一路玩耍,不过莫名其妙的怕别人笑话,后来两人住在一家也觉着许多不方便。那年三月,外祖母引我同柚子进城,经过我的族人门口,屋子里走出来一位婶娘,请外

21、祖母进去坐坐,并且指着柚子道:“这是奶奶的孙女儿。我们家的媳妇?”柚子的脸色,此时红得像桃子一样,我也笑着不大过意。同年六月,我进县里的小学,柚子听说仍然依着外祖母的日子多。在这几年当中,我也时常记起外祖母的村庄,但是,家里的大人都说光阴要爱惜,不准我自由走亲戚:外祖母间几天进城一趟,又找不着别的借口。有一回因事到姨妈家去,柚子适逢在家,害了几个月的病,起不下床来,我只得在姨妈面前问一声好。后来我同哥哥到省城,在家的机会更少,我的记忆里的柚子也渐渐忘却了。外祖母也在这期间永远同我们分手了父亲怕我们在外伤心,事后三四个月才给我们知道。姨妈的家况,不时由家信里带叙一点,却总不外乎叹息。据说外祖母替

22、姨妈定婚的时候,两头家势都很相称。姨妈的公公,为人忠厚,又没有一定的职业,不上几年工夫,家产渐渐卖完了。姨妈初去,住着的一所高大房子,却还属自己后来也典给别人。外祖母家这时正兴旺,自然不忍心叫姨妈受苦,商量姨妈的公公,请他把姨父分开,欠人的债项,姨父名下也承受一份。从此姨父姨妈两人,由乡村搬到县城,凭了外祖母的资本,开一所染店。我在十二岁以前,完全不知道这些底细,因为住在街上开店,本不能令人想到境遇的不好,而且姨妈铺面很光敞,柚子与两位表兄所穿戴的,同我们弟兄又没有什么分别,在外祖母家也是一样的欢喜不过;当时稍为有点想不通的,母亲总足嘱咐我不要在姨妈家里吃饭罢了。姨父晚年多病,店务由姨妈同两表

23、兄主持。两表兄丝毫不染点城市的习气,不过早年来往外祖母家,没有尝过穷人的日子,而且同我一样,以为理想容易成为事实,成日同姨妈计划,只要怎样怎样,便可怎样怎样,因了舅爷的面子,借得很多的资本,于旧店以外,新开几个分店。悲剧也就从此开始了。那年夏天我由省城学校毕业回家,见了母亲,把以前欠给外祖母的眼泪,统行哭出来了。母亲故作宽解却也是实情:“外祖母活在,更难堪哩!姨妈这样不幸!”母亲说,两表兄新开各店,生意都没有起色,每年欠人的债息,无力偿还;姨父同两表兄本地不能站脚,跑到外县替人当伙计:柚子呢,她伴着姨妈住在原来店屋里,这店屋是早年租了人家的,屋主而且也就是债主,已经在知事衙门提起诉讼。母亲又极

24、力称赞柚子的驯良,“没有她,这世上恐怕寻不出姨妈哩。”这些话对于我都很奇怪;记起柚子,很想会她一面,却也只想会一面,不再有别的感触。到家第三天下午,告诉母亲,去看看姨妈;母亲说,不能走前街,因为前门是关着的,须得弯着走后门进去。我记得进后门须经过一大空坦,但中间有一座坟,这坟便是那屋主家的,饰着很大的半圆形的石碑,姨妈往常总是坐在碑旁阳光射不到的地方,看守晒在但上各种染就的布。我走到离空坦还有十几步远的塘岸,首先望见的是那碑,再是半开着的木板门,同屋顶上一行行好像被猫踏乱的瓦。忽然间几只泅水的鸭扑的作响,这才看出一个蓝布包着头的女人拄着吊桶在那里兜水,这女人有点像我的姨妈,她停住了!“不是我的

25、焱儿吗?”“呵,姨妈!”不是我记忆里的姨妈了!颧骨突起,令人疑心是个骷髅。姨妈引我进门,院子里从前用竹竿围着的猪窠,满堆些杂乱的稻草,竿子却还剩下几根;从前放在染房的踩石,也横倒在地上,上面尽沾些污泥。踩石的形状,同旧式银子相仿,用来碾压头号的布的,也是我小孩时最感着趣味的宝贝之一:把卷在圆柱形的木头上的布,放在一块平滑的青石当中,踩布的师傅,两手支着木梁,两脚踏着踩石尖出的两端,左右摇动。我记得当时看这玩意儿,那师傅总装着恐吓的势子,对我说“跌下来了”的话。姨妈的口气,与平时完全两样,一面走一面说着,“只有望我的儿发达!”要在平时,虽然也欢喜称奖我们兄弟上进,言外却总带点发财也不比做官的差意

26、思。我慢慢的开着步子,怕姨妈手里提着东西走不得快,而且也伺望屋子里有没有人出来。屋子里非常静寂,暗黑,只有挨近院子的那一间可以大概望得清白。进了这间,姨妈便把吊桶放下了。这在从前是堆积零细家具的地方;现在有一张木床,床上只缺少了帐子;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梳头用的木盒;另外是炉子,水缸,同一堆木柴。我心里有点恍惚不定。姨妈似笑似惭,终于哭起来了。我也哭起来了,但又被什么惊醒似的:“柚柚子妹妹呢?”“她她到东头邻舍家里去了。”我不能够多问。太阳溶落山的时候,仍然只有我的姨妈从后门口送我出来,不由我回想当年同我父亲对席吃饭的姨父,同我母亲一样被人欢接的姑妈,同我们一样在外祖母面前被人夸好的两位表兄,

27、以及同我在一个小天地里哭着,笑着,争闹着的柚子妹妹。见了那饰着圆碑的坟,而且知道我的外祖母已经也是死了。临了仍然落到柚子。在我脑里还是那羞红了脸的柚子的身上。那年秋天,我结婚了。我自己姑妈的几位姐儿都来我家,彼此谈笑,高兴得非常我的脑里却好像有一点怆悢的影子,不过模糊得几乎看不出罢了。这是八月十二那一天,外祖母移葬于离家十里远的地方,我同我的母亲,舅爷,以及舅爷的几位哥儿一路送葬。母亲哭个不休,大半是伤心姨妈的境遇。我看着母亲哭,心里自然是不好过,却又有自己的一桩幻想:“倘若目及我同芹欢送孙女儿呢?还是欢迎外孙媳?”晚上我同妻谈及此事,其时半轮月亮,挂在深蓝空中,我苦央着妻打开窗子,起初她还以

28、我不能耐风为辞。我忽然问她:“小孩时为什么那样躲避?倘若同柚子一样,一块儿”“柚子”我无意间提起柚子,妻也没气力似的称她一声,接着两人没有言语,好像一对寒蝉。柚子啊!你惊破我们的好梦了。“现在是不是同姨妈住在一块呢?”我突然问。“我们婚期前一月,我父亲接她到我家,现在又回那屋里去了。”“为什么不来我家呢?母亲也曾打发人去接她。”“她也向我谈过,这里的女伴儿多,没有合身的衣服。”“我十多年没有会着她哩。”“做孩子的时候太亲密很了。”“六月间我曾到她屋里去过,她却不在家。”“她在东头孙家的日子多帮他们缝补衣服。姨妈的粮食,多半还由她赚回哩。”“她两位嫂嫂呢?”“各自回娘家去了。柚子同我谈及她们,总

29、是摇头,成日里怨天恨地,还得她来解劝。”我渐渐感着寒意了。推开帐子,由天井射进来的月光,已经移上靠窗的桌子。妻起来把窗关着,随又告诉我,姨妈有意送柚子到婆家去,但公姑先后死了,丈夫在人家店里,刚刚做满了三年学徒,去了也是没有依恃的。“现在是怎样一个柚子呢?”我背地里时刻这样想。每逢兴高采烈的同妻话旧,结果总是我不作声,她也只有叹气。我有时拿一本书倒在床上,忽然又摔在一边,张开眼睛望着帐顶;妻这时坐在床面前的椅子上,不时把眼睛离开手里缝着的东西,向我一瞥,后来乘机问道:“有什么使你烦恼的事呢?请告诉我,不然我也烦恼。”“我我想于柚子未到婆家以前,看一看她的丈夫。”去年寒假,我由北京回家,姨妈的讼

30、事,仍然没有了结,而且姨父已经拘在监狱里了。我想,再是忍无可忍的了,跑到与那屋主很是要好的一位绅士处,请他设法转圜。结果因姨父被拘的缘故,债权取消,另外给四十千出屋的费用。这宗款项,姨妈并不顾忌两位嫂嫂,留十五千将来替柚子购办被帐,其余的偿还米店的陈欠,取回当店里的几件棉衣,剩下只有可以来得五斗米的数目了。出屋那一天,是一年最末的第二天,我的母亲托我的一位邻人去探看情形,因为习惯的势力,我们亲戚家是不能随意去的。下午,那邻人把姨妈同柚子带到我家来了!这柚子完全不是我记忆里的柚子了,却也不见得如妻所说那样为难人家的女儿;身材很高,颜面也很丰满,见了我,依然带着笑容叫一声“焱哥”。我几乎忘却柚子是

31、为什么到我家来,也不知道到堂屋里去慰问含泪的姨妈;心里好像有所思,口里好像有所讲,却又没有思的,役有讲的。柚子并不同我多讲话,也不同家里任何人多讲话,跟着她的芹姐笔直到房里去。后来母亲向我说,母女两人预备明天回原来乡间的旧居不是曾经典给人家的那所高大房子,是向一位族人暂借的一间房子,今天快黑了,只得来我家寄宿一夜。天对于我的姨妈真是残酷极了,我还睡在床上,忽然下起大雨来了!我想,姨妈无论如何不能在我家逗留,因为明夜就是除夕;柚子总一定可以,因为她还是女孩子,孩子得在亲戚家过年,她从前在外祖母家便是好例。但是,起来,看见柚子问妻借钉鞋!我不禁大声诧异:“柚子也回去吗?千万行不得!”妻很窘的向我说

32、,姨妈非要柚子同去不可,来年今日,也许在婆家。我又有什么勇气反抗妻的话呢?吃过早饭,我眼看着十年久别,一夕重逢的柚子妹妹,跟着她的骷髅似的母亲,在泥泞街上并不回顾我的母亲的泣别,渐渐走不见了。桃园废名王老大只有一个女孩儿,一十三岁,病了差不多半个月了。王老大一向以种桃为业,住的地方就叫做桃园,桃园简直是王老大的另一个名字。在这小小的县城里,再没有别个种了这么多的桃子。 桃园孤单得很,唯一的邻家是县衙门,这也不能够叫桃园热闹,衙门口的那一座“照墙”,望去已经不显其堂皇了,一眨眼就要钻进地底里去似的,而照墙距“正堂”还有好几十步之遥。照墙外是杀场,自从离开十字街头以来,杀人在这上面。说不定王老大得

33、了这么一大块地就因为与杀场接壤哩。这里,倘不是有人来栽树木,也只会让野草生长下去。 桃园的篱墙的一边又给城墙做了,但这时常惹得王老大发牢骚,城上的游人可以随手摘他的桃子吃。他的阿毛倒不大在乎,她还替城墙栽了一些牵牛花,花开的时候,许多女孩子跑来玩,兜了花回去。上城看得见红日头, 这是指西山的落日,这里正是西城。阿毛每每因了这一个日头再看一看照墙上画的那天狗要吃的一个,也是红的。 当那春天,桃花遍树,阿毛高高的望着园里的爸爸道: “爸爸,我们桃园两个日头。” 话这样说,小小的心儿实是满了一个红字。 你这日头,阿毛消瘦得多了,你一点也不减你的颜色! 秋深的黄昏。阿毛病了也坐在门槛上玩,望着爸爸取水

34、。桃园里面有一口井。桃树,长大了的不算又栽了小桃,阿毛真是爱极了,爱得觉着自己是一个小姑娘,清早起来辫子也没有梳!桃树仿佛也知道了,阿毛姑娘今天一天不想端碗扒饭吃哩。爸爸担着水桶林子里穿来穿去,不是把背弓了一弓就要挨到树叶子。阿毛用了她的小手摸过这许多的树,不,这一棵一棵的树是阿毛一手抱大的!是爸爸拿水浇得这么大吗?她记起城外山上满山的坟,她的妈妈也有一个,妈妈的坟就在这园里不好吗?爸爸为什么同妈妈打架呢?有一回一箩桃子都踢翻了,阿毛一个一个的朝箩里拣!天狗真个把日头吃了怎么办呢? 阿毛看见天上的半个月亮了。天狗的日头,吃不掉的,到了这个时分格外的照彻她的天,这是说她的心儿。 秋天的天实在是高

35、哩。这个地方太空旷吗?不,阿毛睁大了的眼睛叫月亮装满了,连爸爸已经走到了园的尽头她也没有去理会。月亮这么早就出来!有的时候清早也有月亮! 古旧的城墙同瓦一般黑,墙砖上青苔阴阴的绿, 这个也逗引阿毛。阿毛似乎看见自己的眼睛是亮晶晶的! 她不相信天是要黑下去,黑了岂不连苔也看不见?她的桃园倘若是种橘子才好,苔还不如橘子的叶子是真绿!她曾经在一个人家的院子旁边走过,一棵大橘露到院子外,橘树的浓荫俨然就遮映了阿毛了!但小姑娘的眼睛里立刻又是一园的桃叶。 阿毛如果道得出她的意思,这时她要说不称意罢。 桃树已经不大经得起风,叶子吹落不少,无有精神。 阿毛低声的说了一句: “桃树你又不是害病哩。” 她站在树

36、下,抱着箩筐,看爸爸摘桃,林子外不像再有天,天就是桃,就是桃叶,是这个树吗?这个树,到明年又是那么茂盛吗?那时她可不要害病才好!桃花她不见得怎样的喜欢,风吹到井里去了她喜欢!她还丢了一块石头到井里去了哩,爸爸不晓得!(这就是说没有人晓得) “阿毛,进去,到屋子里去,外面风很凉。” 王老大走到了门口,低下眼睛看他的阿毛。 阿毛这才看见爸爸脚上是穿草鞋,爸爸走路不响。 “爸爸,你还要上街去一趟不呢?” “今天太晚了,不去,起来。”王老大歇了水桶伸手挽他的阿毛。 “瓶子的酒我看见都喝完了。” “喝完了我就不喝。” 爸爸实在是好,阿毛可要哭了!当初为什么同妈妈打架呢?半夜三更还要上街去!家里喝了不算还

37、要到酒馆里去喝!但妈妈明知道爸爸在外面没有回也不应该老早就把门关起来!妈妈现在也要可怜爸爸罢! “阿毛,今天一天没有看见你吃点什么,老是喝茶,茶饱得了肚子吗?我爸爸喝酒是喝得饱肚子的。” “不要什么东西吃。” 慢慢又一句: “爸爸,我们来年也买一些橘子来栽一栽。” “买一些橘子来栽一栽!你晓得你爸爸活得几年?等橘子结起橘子来爸爸进了棺材!” 王老大向他的阿毛这样说吗?问他他自己也不答应哩。但阿毛的橘子连根拔掉了。阿毛只有一双瘦手。刚才,她的病色是橘子的颜色。 王老大这样的人,大概要喝了一肚子酒才不是醉汉。 “这个死人的地方鬼也晓得骗人!张四说他今天下午来,到了这么时候影子也不看见他一个!” “

38、张四叔还差我们钱吗?”阿毛轻声的说。 “怎么说不差呢?差两吊。” 这时月亮才真个明起来,就在桃树之上,屋子里也铺了一地。王老大坐下板凳脱草鞋,阿毛伏在桌上睡哩。 “阿毛,到床上去睡。” “我睡不着。” “你想橘子吃吗?” “不。” 阿毛虽然说栽橘子,其实她不是想到橘子树上长橘,一棵橘树罢了。她还没有吃过橘子。 “阿毛,你手也是热的哩!” 阿毛心里晓得爸爸摸她的脑壳又捏一捏手,枕着眼睛真在哭。 王老大一门闩把月光都闩出去了。闩了门再去点灯。 半个月亮,却也对着大地倾盆而注,王老大的三间草房,今年盖了新黄稻草,比桃叶还要洗得清冷。桃叶要说是浮在一个大池子里,篱墙以下都湮了,叶子是刚湮过的!地面到这

39、里很是低洼,王老大当初砌屋,就高高的砌在桃树之上了。但屋是低的。过去,都不属桃园。 杀场是露场,在秋夜里不能有什么另外的不同,“杀”字偏风一般的自然而然的向你的耳朵吹,打冷噤,有如是点点无数的鬼哭的凝和,巴不得月光一下照得它干!越照是越湿的,越湿也越照。你不会去记问草,虽则湿的就是白天里极目而绿的草,你只再看一看黄草屋!分明的蜿蜒着,是路,路仿佛说它在等行人。王老大走得最多,月亮底下归他的家,是惯事,不要怕他一脚踏到草里去,草露湿不了他的脚,正如他的酒红的脖子算不上月下的景致。 城垛子,一直排;立刻可以伸起来,故意缩着那么矮,而又使劲的白,是衙门的墙;簇簇的瓦,成了乌云,黑不了青天 这上面为什

40、么也有一个茅屋呢?行人终于这样免不了出惊。 茅屋大概不该有。 其实,就王老大说,世上只有三间草房,他同他的阿毛睡在里面,他也着实难过,那是因为阿毛睡不着了。 衙门更锣响。 “爸爸,这是打更吗?” “是。”爸爸是信口答着。 这个令阿毛爽快:深夜响锣。她懂得打更,很少听见过打更。她又紧紧的把眼闭住她怕了。这怕,路上的一块小石头恐怕也有关系。声音是慢慢的度来,度过一切,到这里,是这个怕。 接着是静默。 “我要喝茶。”阿毛说。 灯是早已吹熄了的,但不黑,王老大翻起来摸茶壶。 “阿毛,今天十二,明天,后天,十五我引你上庙去烧香,去问一问菩萨。” “是的。” 阿毛想起一个尼姑,什么庙的尼姑她不知道,记得面

41、孔,尼姑就走进了她的桃园!那正是桃园茂盛时候的事,阿毛一个人站在篱墙门口,一个尼姑歇了化施来的东西坐在路旁草上,望阿毛笑,叫阿毛叫小姑娘。尼姑的脸上尽是汗哩。阿毛开言道: “师父你吃桃子吗?” “小姑娘你把桃子我吃吗?阿弥陀佛!” 阿毛回身家去,捧出了三个红桃。阿毛只可惜自己上不了树到树上去摘! 现在这个尼姑走进了她的桃园,她的茂盛的桃园。 阿毛张一张眼睛张了眼是落了幕。 阿毛心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想,只晓得她是病。 “阿毛,不说话一睡就睡着了。” 王老大就闭了眼睛去睡。但还要一句 “要什么东西吃明天我上街去买。” “桃子好吃。” 阿毛并不是说话说给爸爸听,但这是一声霹雳,爸爸的眼睛简直呆住了

42、,突然一张,上是屋顶。如果不是夜里,夜里睡在床上,阿毛要害怕她说了一句什么叫爸爸这样! 桃子王老大为得桃子同人吵过架,成千成万的桃子逃不了他的巴掌,他一口也嚼得一个,但今天才听见这两个字! “现在那里有桃子卖呢?” 一听声音话是没有说完。慢慢却是 “不要说话,一睡就睡着了。” 睡不着的是王老大。 窗孔里射进来月光。王老大不知怎的又是不平!月光居然会移动,他的酒瓶放在一角,居然会亮了起来!王老大怒目而视。 阿毛说过,酒都喝完了。瓶子比白天还来得大。 王老大恨不得翻起来一脚踢破了它!世界就只是这一个瓶子踢破了什么也完了似的! 王老大挟了酒瓶走在街上。 “十五,明天就是十五,我要引我的阿毛上庙去烧香

43、。” 低头丧气的这么说。 自然,王老大是上街来打酒的。 “桃子好吃,”阿毛的这句话突然在他的心头闪起来了,不,王老大是站住了,街旁歇着一挑桃子,鲜红夺目得厉害。 “你这是桃子吗!?”王老大横了眼睛走上前问。 “桃子拿玻璃瓶子来换。” 王老大又是一句: “你这是桃子吗!?” 同时对桃子半鞠了躬,要伸手下去。 桃子的主人不是城里人,看了王老大的样子一手捏得桃子破,也伸下手来保护桃子,拦住王老大的手 “拿瓶子来换。” “拿钱买不行吗?”王老大抬了眼睛,问。但他已经听得背后有人嚷 “就拿这一个瓶子换。” 一看是张四,张四笑嘻嘻的捏了王老大的酒瓶, 他从王老大的胁下抽出瓶子来。 王老大欢喜极了:张四来了

44、,帮同他骗一骗这个生人!他的酒瓶那里还有用处呢?“喂,就拿这一个瓶子换。” “真要换,一个瓶子也不够。” 张四早已瞧见了王老大的手心里有十好几个铜子,道: “王老大,你找他几个铜子。” 王老大耳朵听,嘴里说,简直是在自己桃园卖桃子的时候一般模样。 “我把我的铜子都找给你行吗?” “好好,我就给你换。” 换桃子的收下了王老大的瓶子,王老大的铜子张四笑嘻嘻的接到手上一溜烟跑了。 王老大捧了桃子他居然晓得朝回头的路上走!桃子一连三个,每一个一大片绿叶,王老大真是不敢抬头了。 “王老大,你这桃子好!”路上的人问。 王老大只是笑,他还同谁去讲话呢? 围拢来四五个孩子,王老大道: “我替我阿毛买来的。我阿

45、毛病了要桃子。” “这桃子又吃不得哩。” 是的,这桃子吃不得,王老大似乎也知道!但他又低头看桃子一看,想叫桃子吃得! 王老大的欢喜确乎走脱不少,然而还是笑 “我拿给我阿毛看一看” 乒乓! “哈哈哈,桃子玻璃做的!” “哈哈哈,玻璃做的桃子!” 孩子们并不都是笑,桃子是一个孩子撞跌了的,他,他的小小的心儿没有声响的碎了,同王老大双眼对双眼。菜园沈从文玉家菜园出白菜,因为种子特别,本地任何种菜人所种的都没有那种大卷心。这原因从姓上可以明白,姓玉原本是旗人,菜种是当年从北京带来的。北京白菜素来著名。 辛亥革命以前,来城候补的是玉太爷,单名讳瑁,当年来这小城时带了家眷也带了白菜种籽。大致当时种来也只是

46、为自己吃。谁知太爷一死,不久革命军推翻了清室,清宗室平时在国内势力一时失尽,顿呈衰败景象。各处地方都有流落的旗人,贫穷窘迫,无以为生,玉家却在无意中得白菜救了一家人的灾难。玉家靠卖菜过日子,从此玉家菜园在本县成为人人皆知的地方了。 主人玉太太,年纪五十岁,年青时节应当是美人,所以到老来还可以从余剩风姿想见一二。这太太有一个儿子是白脸长身的好少年,年纪二十一,在家中读过书,认字知礼,还有点世家风范。虽本地新兴绅士阶级,因切齿过去旗人的行为,极看不起旗人,如今又是卖菜佣儿子,很少同这家少主人来往。但这人家的儿子,总仍然有和平常菜贩儿子两样处。 虽在当地得不到人亲近,却依然相当受人尊敬。 玉家菜园园地发展后,母子两双手已不大济事,因此另雇得有人。主人设计每到秋深便令长工在园中挖窖,冬天来雪后白菜全入窖。从此一年四季,城中人都有大白菜吃。菜园廿亩地,除了白菜也还种了不少其他菜蔬,善于经营的主人,使本城人一年任何时节都可得到极新鲜的蔬菜,特别是几种难得的蔬菜。也便因此,收入数目不小,十年来,渐渐成为小康之家了。 仿佛因为种族不同,很少同人往来的玉家母子,由旁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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