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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无不”格式探析一、引言 （一）从日常交际到文学作品，人们往往使用“无不”这个词语来表示某一范围中没有例外： （1）从一句句温馨提示和一声声真心祝福，到一块块压卷的石子和一张张书写的垫板，无不让考生感激，无不让家长感动，无不体现出人文高考的温馨和关爱。 （华西都市报2006年7月11日） （2）才自精明志自高，言而由衷，古而今，好个奇女子！红楼满纸无不哭成，唯独这三丫头！ （曹雪芹红楼梦） 现代汉语词典（修订版2001）对“无不”定义为：“没有一个不”，例：“无不为之感动。” 表义上，为了进一步显示这一范围内的每个个体也不例外，大家常常选择“无X不Y”这一格式来表达： （3）是的，这次下去的作
2、家都受到党和政府无微不至的关心和帮助。 （老舍福星集） （4）“爸爸的名气大，儿子的名气自然也不会小，徐守仁是徐守德的独生子，这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周而复上海的早晨） 例（3）“无微不至”是“没有一处细微的地方不及到”的意思，形容关怀，照顾得非常细致、周到。例（4）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彰显个体并将“无不知晓”的语义精细到一个一个的极点。 “无X不Y”可以凸显个体，但这其的构成成分、语义关系却更为复杂，尤其在成语俗语中，这一格式广泛存在着，并且往往会遇到上面定义所不能解释的情况，如： （5）朱老忠说：“咱一定是这个主意，对这些老封建疙瘩，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梁斌红旗谱） （6
3、）“老太太见了这样，喜的无可无不可，见人就说：到底是宝玉孝顺我，连一枝花儿也想的到。别人还只抱怨我疼他。”（曹雪芹红楼梦第三七回） 同样是“无X不Y”格式，例（5）（6）表示的意思不仅不能用现代汉语词典（修订版2001）的“没有一个不”来解释，仔细分析之后还可以看出，各例“无X不Y”所表达的概念也不尽相同。 本文不对该格式的功能、意义和用法作全方位的探讨，而是对其中具有普遍意义而尚未被认识充分的几个侧面进行考察。在基于对北京大学现代汉语语料库中，符合“无X不Y”格式的6080个语料考察后发现，“无X不Y”格式对嵌入成分的选择和制约在不同条件下有各自特殊的限制条件，不能笼而统之地理解为“所有的X
4、都Y”或“没有X不Y”。 二、“无X不Y”格式对嵌入成分的选择与制约 基于北京大学现代汉语语料库6080个“无X不Y”格式待嵌成分的词性要求来看，在X为名词或名词性成分的前提下，“无X不Y”格式待嵌成分X对Y的制约呈现三种关系，即：因果与条件、充分与充要、主动与被动。 （一）因果与条件 1.当“无X不Y”格式中X作为名词或名词性成分，Y作为一个动宾成分的时候，待嵌成分X与Y的相互制约呈因果关系，表示“因X才使Y得以实现（或理所当然）”。例如： （7）徐正良想着失麦的事，便愤愤地说：“无缝的鸡蛋不生蛆，这牛死得不明白。（李茂荣人望幸福树望春） （8）“小媳妇无事不登三宝殿，奉本县正宅衙内分付，敬
5、来说咱宅上有一位奶奶要嫁人，讲说亲事。”（兰陵笑笑生金瓶梅第九一回） 例（7）（8）划线部分的嵌入成分构成因果关系，即可分别理解为：“因为有缝才生蛆”“因为有事才登三宝殿”。 2.当“无X不Y”格式中X作为名词或名词性成分，Y作为一个动宾成分的时候，待嵌成分X与Y的相互制约呈条件关系，表示“有X才使Y得以完成”。例如： （9）伙泰老头插嘴到：“肥字也是挺要紧的，无粮不聚兵，无肥不长穗。”（陈残云香飘四季） （10）有人说：“无粮不聚兵，谁叫你生产搞不好。”有人说：“社会里的头人只会摆官架子，生产越搞越坏，人家怎么不走呵。”（陈残云香飘四季） （11）常说，无儿不使妇！怀志死了，媳妇也嫁人了。（
6、梁斌播火记） 例（9）（10）（11）句中“无X不Y”格式的嵌入成分构成条件关系，分别理解为：“有肥（料）才长穗”“有粮（食）才能聚兵”“有儿（子）才能使（唤）媳妇”。 3.此外，当“无X不Y”格式中X作为名词或名词性成分，Y作为动词成分时，待嵌成分X与Y的相互制约也呈条件关系，但是这种条件关系表示“普遍、总括、无一例外”，即：“无X不Y=所有的X都Y”。例如： （12）李南泉点了头笑道：“你们要突破我这戒赌的防线，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张恨水巴山夜雨） （13）星的光亮在我们的肉眼里虽然微小，然而它使我们觉得它的光明是无处不在。（冰心繁星） （二）充分与充要 1.在上文（一）中所谈到的条件
7、关系中，嵌入成分X是作为动宾结构Y所必须的一个前提条件，没有X就不能Y，但是得以完成Y并不一定必须X才可以，在这里，X是作为Y的一个充分条件而存在的： （14）俗话说：“无葱不炒菜”，葱能去鱼腥，能增肉香，名菜佳肴中虽非主角，但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配角”。（北京晚报1991年8月27日） 上句中，“葱”构成“炒菜”的充分非必要条件，充分的理由如划线部分之后“葱能去鱼腥，能增肉香”，但却非必要。 2.当“无X不Y”的X为名词或名词性成分，Y为形容词性成分时，从语义上来讲，X本是Y的充分非必要条件，但在嵌入“无X不Y”这个格式之后，X被赋予贬义色彩，使X与Y紧密联系、彼此相扣，使之成为充要条件，即
8、：“凡X必Y（X=Y）”，如： （15）胡捡摇摇头：“不，我爸爸生前说过，无官不贪，无商不奸。做买卖的老骗人，不走正道。”（武剑青流星） 从常识而言，并非所有做官的人都会贪污的，并非所有做生意的都是阴险狡诈的，“官员”与“贪污”、“商人”与“奸狡”并不划绝对等号，但在进入“无X不Y”这个结构以后，“官员”“商人”被赋予贬义色彩，使“贪污”“奸狡”的品质特性分别与“官员”“商人”的职业身份紧密联系、彼此相扣，成为后者的充要条件，造成“凡官必贪”“凡商必奸”的对应关系，因而又有“无贪不官”“无奸不商”这些词出现，在这里“官”=“贪”、“商”=“奸”。 3.还有一种情况，前面的X为形容词性成分，后面
9、的Y为名词或名词性成分，进入“无X不Y”格式之后，使X的属性进一步加剧，在该语言片断中，X成为Y的充要条件，在程度上比上面的情况还要肯定，相当于“没有Y不X”： （16）朱老忠说：“咱一定是这个主意，对这些老封建疙瘩，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梁斌红旗谱） 例（16）中，X为形容词“毒辣、狠毒”，它与Y（丈夫）在进入“无X不Y”格式后，使“毒辣、狠毒”的贬义效果加剧，“毒辣、狠毒”成为“丈夫”的充分且必要条件，相当于“没有丈夫不毒辣”“没有丈夫不狠毒”，X的语义色彩得到加强。 （二）主动与被动 1.考察“无X不Y”可以发现格式中X为名词性成分，Y为及物动词，此时，X和Y有被动关系，即X被Y支
10、配，在原格式中X宾语前置，变换成现代汉语双音节词相当于YX动宾结构，例如： （17）“你要知道，”魔鬼说，“我是个无恶不作的凶神。”（天方夜谭?渔夫的故事） （18）“大小数十战，俱由(孟)观亲当矢石，无坚不摧。”（蔡东藩两晋演义） 例（17）“无恶不作”相当于“作恶”，“恶”宾语前置，例（18）“无坚不摧”相当于“摧坚（韧的东西）”，“坚（韧的东西）”宾语前置。 2.当X为名词或名词性成分，而Y为形容词或形容词性成分时，X和Y有主动的领属关系，即Y的属性是X所具有的，变换成现代汉语双音节词相当于XY主谓结构，例如： （19）无官不爱财，无兵不贪色。今儿的官，今儿的兵，就更不必说了。（刘永波秦
11、川儿女） （20）接着他向大家拱拱手说：“无君子不养艺人，今天我们带来几支曲给大家唱一唱，有钱的帮个钱场，没钱的帮个人场。”（李准黄河东流去） 上例中，“爱财”在这种条件下成了官员的属性之一，“无官不爱财”相当于“官爱财”；“养艺人”也是君子恻隐之心的属性之一，因而“无君子不养艺人”相当于“君子养艺人”。 三、对“无X无不X”格式的初步思考 “无X无不X”是“无X不Y”格式一类变式。从变式中的X词性来讲，X通常由动词或动词性词语充当；从整个格式的语法关系来讲，前一个“无X”与后一个“无不X”构成让步关系；从表达的语气而言，前一个“无不X”具有类似英语中“虚拟语气”的意味。此时，“无X无不X=无
12、X而无所不X”，如： （21）“老太太见了这样，喜的无可无不可，见人就说：到底是宝玉孝顺我，连一枝花儿也想的到。别人还只抱怨我疼他。” （曹雪芹红楼梦第三七回） （22）老子云：为无为，事无事；无为无不为，无事无不事。手中持有的股票只要不是价值高估的或假冒伪劣的，就放心持有，是真钞的话，放多少年也花得出去。 （上海证券报2007年10月23日） 上例中，“无可”“无为”与后面的“无不可”“无不为”构成让步关系；“无可”“无为”的目的不在“无X”在“无不可”“无不为”，第二个“无不X”并是施动者的话语目的但却仅是一个意念上的动作，作为虚拟成分而存在。“无不X”类似英语里的虚拟语气，英语里往往使用“should / could / would+动词原形”来表示动作或状态不是客观存在的事实，而是说话人的主观愿望、假设或推测等。 注 释：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修订本）.商务印书馆，2001。 倪宝元.成语辨析（修订版）.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